沈离假装没听出他话中的深意,不以为意道:“我这哪是担心他,还不是怕他忽然从哪儿冒出来,毁了我们的计划。”
祁长昭从鼻腔里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
沈离笑得更加开怀,故意问:“怎么又生气,我惦记他,道长吃醋了?”
祁长昭脚步陡然停下。
他回过头来,黑暗中唯有那双眼幽深明亮至极,像是带着能看透人心的力量。
沈离被他看得莫名有些心虚,他局促地转开目光后退半步,恰好踩上地面一块碎石,一个踉跄。
祁长昭眼疾手快将人拉住,轻轻一拽,沈离一下撞入那坚实挺拔的胸膛。
压低的轻笑声在沈离头顶响起,随后,才听那人悠悠道:“想什么呢,不过是担心事情被你搞砸罢了,小病秧子。”
祁长昭说完,干脆利落地放了手。
他自顾自朝前走去,沈离看着对方的背影,笑容渐渐敛下,泄愤地蹭了蹭被他碰过的地方。
这狗皇帝。
有些事情当局者迷,可一旦抓住了突破口,那些看似毫无破绽的过往经历,回想起来,很快能察觉出问题。
他前脚刚逃出白玉京,后脚便遇到了这个人。他们分明是萍水相逢,他却百般庇佑,甚至愿意替他保守秘密。以及,每次在他面前提及祁长昭,此人不寻常的反应……
被他留在身边的白玉符,与祁长昭师出同门的道法,仙宗大能对他毕恭毕敬的态度,还有当初在春归楼时,清虚长老说是祁长昭一直在找古铜镜。
所有线索终于在此刻顺理成章地连成一线,沈离心情复杂。
先前在云燕城重逢,沈离无意间撞破这人与正道仙宗密谈。那晚祁长昭给了他一个看上去似乎□□无缝的解释,沈离这么多年来阅人无数,撒过的谎更是不计其数,他一眼就看出,此人根本没说实话。
可就算是知道这人在对他说谎,他依然没往这人的身份上想。
祁长昭……书中说他心狠手辣,容貌丑陋,为达目的誓不罢休,是个不折不扣的y险小人。这样一个人,沈离无论如何都无法把他与面前这个风姿卓绝,高岭之花般的白衣道长结合起来。
明明是天壤地别的两个人。
可事实摆在眼前,沈离轻轻磨了下牙,心里把那不靠谱的系统翻来覆去骂了数十遍。
什么玩意,给他看的是盗版书吧?!
见沈离许久没跟上来,祁长昭回头看他:“又怎么了,身体还在难受?”
“没有,”沈离竭力抑制住心头汹涌的情绪,咧开个微笑,快步追上去,“这就来了。”
地宫外围的廊道极长,二人沉默地往前走去,拐过最后一道回廊,眼前视野骤然开阔。
一条长长的石阶出现在他们眼前。那石阶足足千层有余,石阶上由于年久失修而落满沙石,沿着石阶而下,放眼望去,终于看清了那座巍峨宫殿的轮廓。
他们头顶的水波反s着幽幽光线,光影交错,平白为那地宫镀上一层庄严而y森的冷意。
就像是只蛰伏在水底的巨兽,沉寂千年,只待有人将其唤醒。
沈离凝望着不远处的宫殿,身后,祁长昭走到他身边,抬手想拍一拍他的肩膀。沈离察觉到对方的动作,率先躲开,掩饰地转开目光:“走吧,再走近些看看。”
祁长昭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却没再说什么,跟着沈离走下石阶。
二人来到宫殿的石门前,出乎预料的是,那石门已被人打开一条缝隙,恰好能容纳一人通过。
二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见了同样的狐疑。
沈离问:“是秦牧之?”
祁长昭似乎很介意听他提起这个名字,他冷哼一声,酸溜溜道:“进入此地的又不止他一人。”
沈离:“……”
沈离闭了闭眼,平息下心头一拳朝身边这人揍过去的冲动,转头打量起这座地宫。
与岭南地区大多古老建筑相同,这地宫是以木石结构筑成,由于结界保护,大体风貌并未受损。不过此地建筑时间已久,木石不免沙化,外围墙体斑驳脱落,看上去颇为沧桑。
但就算是这样,也依稀可以窥见当年这地宫刚建立起时的恢弘盛景。
数百年前便能修建成如此一座水下宫殿,可见那部族当初的势力的确非比寻常。
沈离在地宫大门外绕了一圈,没瞧出什么端倪,偏头看向祁长昭。
后者依旧在认真端详那石门上的刻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