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闻骁正式搬进夏珏家。
他的行李其实很少,这两天主要在和原来的那位房东周旋,尽可能多拿回一点钱。
当初说的就是短租,只租一个月,但按惯例要多交一个月的房租作为押金。现在闻骁到期退租,要求退回押金,房东不肯,而且说他未成年,签下的合同没用。
然后一会儿说是要算电器折损,一会儿又说床头有划痕、墙上有污点、水龙头旧了……五花八门的理由,总而言之就是三个字,要扣钱,不仅要扣,还要多给。
几番嘴皮子交战,闻骁终于忍无可忍,用力摔了一下箱子,有点想动手。
房东来劲了,惊动了隔壁,社区委员会来人了。
带头的一个阿姨看着泼辣,说话语气倒是挺好,就问闻骁,这边不租了,是不是准备要走。闻骁说租了别的房子。
房东听到不服了,说这社区就找不着比他这儿还好的。
闻骁还在气头上,对比夏珏的房子和这个凶宅一样的破地方,强压下心头想继续打人的冲动。
“看你的样子,是外地来的学生吧,”阿姨打量他们两人,单独把闻骁拉到一边,说道,“先冷静冷静,听阿姨讲两句:这社区里头的房东啊,多多少少都是有竞争关系的。但毕竟也是同村人,彼此也肯定认识、熟悉。你现在手头合同不管用,说不过人家,如果真租了别家的,就喊那家的房东来和这边商量,这样退押金还有希望。对了,你另外租了哪家的?知道房东叫什么吗?”
闻骁想了想,说出夏珏的名字。
阿姨没反应过来。
闻骁说:“就是那个……‘老夏头’的儿子。”
“哦!”阿姨一下拍了手,“小玉啊!”
闻骁迟疑地点点头。
阿姨问:“你是小玉朋友?怎么没听小凯提起来啊?”
“小凯”是谁。闻骁想来想去,这几天认识的,和夏珏相关,名字带“凯”的,也只有徐成凯了。难道这阿姨是徐成凯的亲戚?看年纪,不是母亲,就是姨妈。
他不清楚真相,含糊几句应付过去。阿姨就拍胸脯让他放心,到另一把去和那个耍无赖的房东商量了。
最终多亏了这位阿姨的口才,押金退了大概四分之三——这简直帮了闻骁一个大忙。
闻骁谢过她,觉得她是真的热心。其实回想起来,徐成凯那天对他的恶劣态度,多半也是出于担心夏珏。这一家人可能心地都不错,夏珏也说了,一直管徐成凯叫哥,再看夏珏说起死去父亲时的态度,估计和这家人比对亲生父亲都要亲很多。
闻骁想起自己和闻征明,不知道夏珏和父亲又是怎么一回事。
午饭过后,闻骁提着行李,来到夏珏家门口。
夏珏很快出来开门,浅色t恤、浅蓝的破洞牛仔裤、米色凉拖,前面的碎发有点乱了,脑后扎了个小马尾。
夏珏主动接闻骁的行李,给他倒水,热情,稍有些紧张,与其说是房东接房客,不如说像是主人在招待贵宾。
闻骁在餐桌边坐下。和之前一样,水还是有一丝丝甜味,这次他看清了,水面上漂着一点点十分细微的东西,透明的,发亮,像是很小的油脂碎片。
“……甜。”闻骁低声说了一句,他其实没想让夏珏听见。
可夏珏就是听见了,而且本来坐在一边,突然直接站了起来,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这一下反应过度让两人都是一愣。
那个瞬间,夏珏过分的慌张暴露无遗。他太焦虑了,仿佛闻骁搬过来是一件多么隆重的事情。
闻骁发现了这一点,心里开始有一些想法。
夏珏解释道:“我习惯了,经常在水里放薄荷糖……你是不是不喜欢?我马上给你重烧一壶。”
说着想来拿闻骁的纸杯,又不敢真从闻骁手里抢走。
闻骁心想:原来是薄荷糖。
他虚护着杯沿,避开夏珏,说:“不用。”
可夏珏依旧显得不安。他从一边的橱柜里拿出一大包东西,过来又补充道:“就是这种,我喜欢在夏天的时候泡水喝。”
闻骁望过去,发现就是最普通的圈状薄荷糖,很便宜,飞机上经常发的那种。他又喝了一口,觉得味道其实不错。
闻骁突然有一种想法,似乎夏珏也和这种薄荷糖一样,除了性向之外也只是和他一样的普通同龄人,相比之下,他对夏珏的防备可能有点过分了。
而且比起轻浮大胆的举止,夏珏的脸红、局促反而更真实。
闻骁忽然放下水杯。“哒”,很轻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