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官走到约拿面前,笑盈盈地行礼:“贵安,两位先生,很抱歉打扰了。教皇陛下有旨,臣必须依照旨意行事,请罗维雷先生和我们上车吧。”
约拿上前一步把杜乔挡在身后:“我犯了什么罪?”
“请您不要误会,陛下只是想请您去梵蒂冈宫谈谈,这并不是抓捕。您的罪名是不存在的。”
“哼,不存在的罪名。”
“是的,您请。”
约拿深吸一口气,转身亲吻杜乔的嘴唇:“等我回来,好吗?”
杜乔仓皇地摇头:“你不要走,我跟你一起去,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
约拿和他拥抱:“不要害怕,我一定会回来的。”
说完,他放开了手,一步登上了那驾马车。
第36章 父子俩
从百花广场到梵蒂冈,最快的路是过圣安杰洛桥,再穿过圣安杰洛堡从东面正门进入。但马车掉了个头从南面的西斯托桥过台伯河,顺着迦拉路直行,经南后门进入了梵蒂冈城。
深夜的圣彼得广场是一个空旷孤寂的圆台,用月光铺成的路被四周宫宇的影子切割成一个黑白分明的大阵。从远处看过去,梵蒂冈宫坐落在阵眼,魑魅魍魉都压在它脚下。
他们在观景殿别墅门口下车。
文官领着约拿上楼,将他带到书房门口,只留下他一个人。
约拿走进去,里面灯火明亮,尤利乌斯正在巨大的书架前翻找,他像个动物一边把柜子扒拉得乱七八糟,嘴里一边嘟嘟囔囔地抱怨。见到儿子进来,他指了指旁边一张长沙发,示意他坐下。小桌上放了水果茶和一些形状可爱的小甜饼。
过了一会儿,尤利乌斯终于完成了手上的活计,他发现茶和点心都没有动,有点不高兴。
“你怎么不吃东西?”老教皇问。
约拿说:“因为我紧张。”然后他给教皇倒了一杯茶。
老教皇哼笑:“我可没看出来,吃吧,你妈不在这里,没人会骂你。”
约拿喝了茶,把一块甜饼放进嘴里:“味道还不错。”
尤利乌斯坐到他身边,加入夜宵的享受:“太甜了,啧啧,那等会儿让他们把这些东西打包给你带走吧,你喜欢这么甜的吗?”
“噢,不,我只是装模作样地夸一句而已,要不然显得太不礼貌了不是吗?”
教皇皱起眉头:“这是什么话?你是在耍我吗?”
约拿笑道:“开玩笑而已,我说了我很紧张嘛。”
“哼,你接下来就没有什么打算?继续当个凿石头的吗?”
“还没有想好,说实话未来的不定数太多了,您有没有什么建议?”
“我怎么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喜欢做什么?凿石头也是辛苦活,不过比打渔1应该好一些。”
“为什么比打渔好一些?我觉得打渔不错。”
“哼,那是你没打过。我以前跟我父亲打渔,那是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的工作,每天在海上漂泊,船只有那么小,海却无边无际,像世界那么大。风里来雨里去都是早已习惯的事情,你见过比人头还高的浪吗?从后脑勺罩下来,像扣了一口铁锅在你头上,哐当地响,震得耳朵发麻。反正我不适合打渔,所以后来我离开家了,你也不适合打渔,你还是适合凿石头,看了喷泉池的那个天使雕塑,你干得不错,布拉曼特和我提起你的时候我真的吃了一惊。”
“那就继续凿石头吧,我挺喜欢干这个的。”
“不能光想着凿石头,你要眼光长远点,格局要大,知道吗?要有独立的工作室,再聘请些助手,接一些有名气的案子去做。布拉曼特能管你多久?他都七十多岁了,就剩一口气。”
“您也六十多岁了。”
“对,我六十五了,我可是闯过好几次生死关的。”
“这么说,您的经验很丰富。”
“到了主面前应该说什么我都知道。”
这让约拿不禁思考,如果他到了主面前应该说些什么呢?从前他从不认为自己会见到主,首先他不是一个非常严格的教徒,有时候他好像有信仰,有时候好像又没有,他也从不去教堂和修道院,他是一个被放逐的人。不过就算下地狱也总是要面临审判的,审判的时候应该说些什么呢?要为自己的罪行作解释吗?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动作——从座位上站起来查看这间书房的布置。正对他的是一面书架,卷帙浩繁,种类广泛,约拿看到那本自己画了装饰画的手抄诗集也在上面,他把诗集抽出来,然后向教皇示意。尤利乌斯没有阻止,他就把书打开了。抄有诗文的页面后来还加上了青藤和花卉的图案,样式华丽繁复,有的还用金色描边。越往后诗文的配图也越来越丰富,飞禽走兽、圣人、流氓纷纷出现,就连约拿也忍不住惊叹,即使这只是一本民间采集的诗集,不会流传许久,却是难得的佳作。
放下诗集后他绕到尤利乌斯的写字桌,这时他踢到了地毯上一团纸球,差点没站稳摔倒,还以为碰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这里简直比战场还糟糕,书桌凌乱不堪,信笺、书本、稿纸、羽毛笔随处放置,斑驳的墨点零散分布在桌面,其中有一滴滴在了桌子边缘的装饰带上。那是个用金子铸成的凯撒半身头像,支撑桌子的四脚上都有同样的半身像装饰,头像栩栩如生j-i,ng雕细琢,只是那滴墨点滴在了耳朵上,乍看像是耳垂腐坏流血似的。
因为这个微小的瑕疵,约拿才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