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晌午,前往秦家拜访的客人逐渐增多,苏氏顶替秦雩在祠堂监督厨子准备酒菜,后者则回来与秦阮伦一起招待客人。
秦家安排的是午宴。村里人一般一日只吃两顿正餐,分别是早上八点多吃早饭,然后下午四点左右吃晚饭。
如有筵席,时间会适当调整,因为安排在早上太早了,客人未必能准时赶来;如选在四点多,还未吃完就天黑了,客人赶不回家。
最合适的时间便是中午,客人吃过了早饭,来了后能从容地与主人家交谈不至于因为饿肚子而出糗;吃完后又能保证在晚饭之前不会饿肚子。
唐斯羡紧赶慢赶总算是在正午之前做好了秦雩所需的鱼丸。秦浈本打算自己将这些鱼丸送去给她娘,唐斯羡问了她一句:“忙了这么一早上,小娘子还撑得住?”
秦浈顿了顿,状似虚弱无力地捶了捶胳膊,道:“我还行。”
唐斯羡莫名有种上次去秦家蹭吃时,她好像也是这么做作的既视感。
唐清满面对秦家络绎不绝的客人,似乎有些不自在,目光也不敢多看他们。闻言便赶紧上前,“我来帮你吧!”
唐斯羡将十几斤鱼丸分成了三份,各给了秦浈与唐清满一份,道:“好了,人人有份,永不落空。”
秦浈:“……”
是她小瞧了“唐思先”的斤斤计较、精打细算程度。
——
秦家祠堂的侧院已经开了门,不少孩童在里面嬉闹,还有村中的妇人早早地进里面占了位子坐在一起唠嗑。
唐斯羡她们到的时候,苏氏在侧院门口正被两个妇人拉着聊天。
“娘。”秦浈轻声喊了句,声音细柔,隐约听出了有气无力感。
唐斯羡瞥了她一眼,又默默地收回目光。
苏氏面前的一个紫衫妇人见到秦浈,笑眯眯地开口:“这是浈娘吧,都许久没见过了。”
秦浈礼貌地回道:“邱三婶好。”
邱三婶带着审视的目光将她浑身上下扫了遍,道:“浈娘还未有人提亲吧?我今日想给我家旬儿提亲。虽说你身子不好,子嗣困难,但是我家是开生药铺的,有的是药。”
苏氏与秦浈的笑容都微微一僵。
苏氏听这话心里不大舒服,但碍于情面,表现得不太明显。秦浈则有些无力,她担忧的事情果然还是要来了。
她们都清楚这是秦阮伦中举带来的效应,——将来他若是中了进士,那秦浈的身价也会水涨船高,届时即使她的身体不好,甚至不能生下一儿半女,也有的是人求娶。
邱三婶这样的人,唐斯羡见得多。她们嘴上说娶回去会善待,但是最后指不定嫌弃秦浈体弱干不了重活,更借口秦浈无法生育而让自己的儿子广纳妾室。
如今一副“我家肯接纳你是你们的福气”的态度,往后的日子也可想象。
“家里药多就给自家儿子多吃点吧,免得他以后提枪无力,鸟窝都掏不了。”唐斯羡看着天空,状似无意地嘀咕。
秦浈不知怎的,忽然听懂了她这话,要不是她咬唇的动作快,怕是忍不住要笑场了。
苏氏与邱三婶都愣了下,后者更是好会儿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顿时羞愤地骂道:“呸,你还要不要脸了,竟诅咒我儿!”
“你诅咒小娘子就是要脸了?”
“我哪儿诅咒她了!”
“小娘子身体明明就很好,一手能扛起九头牛,你为何说她身子不好、子嗣困难?这不是咒她是什么?你说你家多的是药,不是咒小娘子天天吃药、离不开药吗?”
唐斯羡说得越是夸张,邱三婶便越是认为秦浈身子不好。
她急切地反驳:“我那是关心她!再说了,镇前村和我们村子,谁不知道她身子弱,瞧瞧那走一小段路就快要晕倒的模样,连传宗接代都艰难,我们愿意娶她,到底是谁的福气?!”
她被唐斯羡激怒,口不择言将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苏氏听完后,脸色一黑。她已经有心理准备对方是看在秦阮伦中举的份上,觉得有利可图才提出结亲意向的。但是她没想到对方心里竟是这般嫌弃自己的女儿!
她虽然操心秦浈的亲事,可也没到需要从粪坑里挑女婿的地步。
唐斯羡叹气,一脸愁容:“我也是关心你家旬儿。你们生孩子的时候不是最在乎孩子是否带枪吗?既然如此,想必也知道枪对男人的重要性。这不仅关乎他能否在敌营七进七出,更重要的是他如果连枪都提不起来,你们怎好意思怪地荒了?”
她的话气得邱三婶七窍生烟,嘴里反复地骂她不要脸。最后拽着苏氏问:“这是什么人,怎的这么、这么无礼,不要脸?”
唐斯羡眉峰一挑,“你连我石家庄赵子龙的名号都不知道?!”
“石家庄?”众人对这个地名没有半分印象,只有唐清满暗暗思忖,这个地方兴许是唐斯羡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