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偏头靠近她耳侧,轻声道:“你在查当年之事?朕倒是可以告诉你,当年定远侯炙手可热,先分了大司马的兵权,又夺了许氏的未婚妻,他们行事四处树敌,遭人嫉恨,朕只不过是轻轻推了一把手。就算是到了今日,想斩草除根的人也不少呢。”
福纨猛地推开她,呼吸都粗重了起来。
女帝负手瞧她,语带笑意:“哦,你想保住她?若朕不准呢?”
福纨袖中缓缓扣紧手指,就在这时,指尖忽地触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她下意识握紧,分辨出轮廓——是白蝉送她防身的短刀。
女帝的声音仿佛带着蛊惑:“你瞧,屈居人下者,注定连心爱之人都无法保全。”
当啷。刀鞘落地,福纨着了魔似的横举起那利刃。
女帝平静地看向她:“是了,杀了朕,这天下便是你的。”
福纨逼上前一步,刀锋贴上她的脖颈。她咬牙:“为什么……为什么!”
女帝轻笑,看孩子似的看她:“自然是为了权力。定远侯是皇帝的左膀右臂,朕想要登基,必先扫清障碍。可笑皇帝昏聩,叫大司马三两句谗言就哄得晕了头,还以为是定远侯功高震主居功自傲,要噬主呢。”
“——说来也是一报还一报,若非定远侯紧咬着不放,朕又何至于受困宫闱?”女帝轻蔑地一笑,“是条忠心的好狗,可惜跟错了主子。”
福纨掌中匕首紧了紧,割破她柔软的皮肤,一道细细的血顺着凹槽流下来。
女帝好似觉不出疼,面色分毫不变,只道:“你很像朕,也是心狠之人。那孩子跟着你,又能得意几时?”
“我和你不同!”福纨死死盯着她,嗓音嘶哑,“我不是你!”
女帝只是笑。
福纨被她的笑容彻底激怒了,热血突突上涌,几乎克制不住暴虐的杀意。就在她握紧短刀的瞬间,忽听身后一声清朗的唤:“纨儿!”
不转头便知道来者何人。福纨动作微微一顿,继续将刀往前递去。
“纨儿,住手——”白蝉喝道。
福纨心乱如麻,握刀的手轻轻颤抖起来。她喃喃:“不,不行……我得杀了她,我必须杀了她!”
“福纨!”
福纨扭头怒道:“她亲口承认害死了定远侯全族!”
白蝉上前一步:“你冷静一点,她胡乱扯谎,不过是想激你动手!”
“你为何……为何要替她说话?”
“不,”白蝉缓步,搭上她肩膀,声音放柔和了,“这天下,我只管一个你。纨儿,你今日杀了她,往后又该如何安枕?”
福纨道:“我不在意!”
“纨儿,你不明白……不要成为她那样的人。”
福纨嘴唇颤了颤:“不,若不杀她,我们再无活路可走。”
白蝉:“我带你走。”
“晚了!”
福纨回身刺向女帝,却在接触到对方视线的瞬间,微微发了抖。
陈敏瑜的眼神非常纯粹,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惧。福纨从未在她脸上见过这样的神情,只是静静打量她,好像透过她的脸瞧见了另一个人,眼底有一丝欣然笑意和隐约的期盼,似乎只是赴一场盼望已久的约。
短短一个对视,福纨手中的刀刃再也无法向前。她嘴唇嗫嚅,颓然后退一步,手指垂下,短刀跌落在石砖发出轻响。
白蝉从背后紧紧搂住了她。
女帝有些愕然,下一秒,她的表情忽然凝固了。
嘀嗒。嘀嗒。
暗红粘稠的心头血落在地面。
两人一惊,抬头看去,只见女帝胸口竟透出了一柄薄薄的利刃,殷红的血缓缓晕开,好像盛开了一朵极美的牡丹。
那剑锋慢慢抽回去,摩擦过骨骼发出可怖的声响,失去唯一支撑的女帝颓然倒地,露出了她身后之人。
御醉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娃娃脸被喷出的鲜血染红了半边,好像泼了红漆的精致人偶。
她用衣袖擦拭干净剑刃,抬头看向两人,微微笑了一下:“你终于来找我了,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