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南柚坐在矮脚凳上,两条小腿在半空中晃荡,软靴上毛绒绒雪球蹭到了她脚上银铃,一声没一声响,她圆溜溜眼睛眯成两弯月牙,问倚窗而立风姿少年:“不问我为何留下他吗?”
“姑娘有自己思量。”
六棱小窗支起了一半,月光像流水,又像蕉纱,透过半面缝隙溜进来,柔和,澄澈,又带着北风清冷寒意,矛盾交织着。
屋里熏着妖兽产出异香,很有安神、催眠功效。
“月匀是仙参族,他们这一族,虽然战力不出众,但天生有仙缘,一身血脉天赋,也只有在登上仙籍那一刻才会激发出来。”南柚行至孚祗身侧,抬头望他,声音里不可抑制带上了些许低迷:“孚祗,未来,我会需要很多人帮助。”
屋里暖和,南柚取下了自己披风和围脖,没了那雪白一圈映衬,她身子显得单薄纤细,细看,眼下还有一点点不明显乌青。
孚祗下意识蹙眉。
“姑娘这两日,可是遇到了什么事?”他低叹着弯身,手掌在幼崽手腕上停留了一会,并没有察觉到她体内气息出现紊乱,才又道:“从让我去夫人那边服侍,再到今日与仙参结契,姑娘反常之处不少。”
若是旁人,定不敢也不会在她面前说这些。
星界妖族尊卑等级划分明显,南柚为星界未来之主,走到哪都是顶尊贵姑娘,星主教她制衡臣下,教她立威,她自幼聪慧,将这些学得很好。虽然年岁尚小,但在星界诸多下臣眼中,已有两分其父之风,再加之她血脉强横,天赋极高,更无人敢不敬。
就连伺候在身边彩霞,云犽和长奎三人,也是尊敬为多,君臣有别,照她意思办事,并不格外亲近。
孚祗算是她除了父母之外,最亲近人。
在他面前,南柚孩子脾气也是最重。
“孚祗,我不喜欢清漾。”小孩瞳孔分明,乌溜溜,她脸上仍是笑着,说起来像是漫不经心抱怨话,“她父亲给她留了几个大妖,虽不是什么战力突出,但能做事有很多。我这两日一直在想,外面传得那么厉害流言,关于我父君与母亲,还有上秧仙君,即使无人暗中指使,也必定有人推波助澜。”
“姑娘怀疑她?”孚祗脚踩着月光,半身却笼在黑暗中,侧脸冷白,温和从容,但并不好接近。
南柚点头,两个扎着小揪揪也跟着歪歪扭扭地晃,小孩一团稚气,声音里已经有了些许睡意:“只会是她。”
孚祗将小孩发髻散下,又除去了红绸与珠翠,如鸦羽样睫毛安静地垂在眼睑下,手上动作很轻,身上是一股令人很安心柳木清新味。
南柚困得掩唇打了个哈欠,自己钻进了被窝里,但手还揪着孚祗衣袖不放。
“姑娘。”孚祗给她施了个安眠小术法,声音里很难得地带上了些许严肃意味:“再不歇息,身体状态有损,蜕变期会推迟。”
南柚眼皮都在打架,她偷偷去瞅少年30340神情,问:“你不问我为何如此笃定吗?”
孚祗替她掖好被角,声音一如既往温润:“姑娘说与不说,都不重要。”
“不论置身何种境地,孚祗都站在姑娘这边。”
南柚听到意料之中答复,很快睡着了。
孚祗足踏月光,鲛纱涑衣,三两步就消失在苍天巨树之间。
夜深,星主悄无声息进了南柚院子,经过院门口时,若有所感地抬头往柳树梢头看了一眼,对上少年如曜石般清冷黑眸,不由失笑,问:“姑娘睡下了吗?”
孚祗从高空轻飘飘落下,像一只素净灵蝶,衣袖猎猎带风,他垂了眼眸,道:“才睡下。”
星主想了想,知道南柚警惕性高,熟睡时也会被些微动静惊醒,原准备进房脚步便止住了,他想了想,从袖中拿出一物,放在院里石桌上,又道:“姑娘到底还小,深宫中从侍嘴杂,我与夫人并不能时刻留姑娘在身边教她对错是非。近些时日,姑娘总对清漾姑娘莫名抱有敌意,昭芙院人,一向由你管着,此事之后,花些功夫查查,是否是有心人从中作梗说了什么。”
“若有人蓄意生事,这昭芙院里从侍,尽早换一波。”
星主生得高大,天生就是严肃面孔,说这些话时候,长久居高位肃杀之气便形成了一种压迫感。
清隽出尘少年并不为所动,长而尖耳朵隐藏在墨发之后,声音温和清润:“外院乱嚼口舌从侍,臣会命人扣押,交由夫人处置发落,但在内院伺候,一切还凭姑娘心意。”
内院伺候一共只有几个,个个都是南柚亲自挑选,是平素与她相处最多之人,去留之向,自然得南柚亲自点头应允。
星主自然也明白这一层,他负手而立,面容威严,语调不变,但将话题转移到了桌上东西上:“姑娘今日因清漾姑娘事多有不快,这是九重天天君命人来送珍珠手钏,灵气浓郁,我已命人做成了法器,待姑娘醒了,你交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