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师沉默了。
顾老师罕见地拷问了一下自己的良心,以往在那些世界里穿越,不爽了就毁灭世界,不想待了就直接脱离,他顾清越肆意妄为了这么久,还真没遇到过被当事人问为什么只在那个世界待三十年的问题。
顾清越有些疑惑地问996:“为什么我忽然有种自己是个渣男的错觉?”
996:“……”
不容易,你居然觉得自己是渣男了。
没得到996的回答,顾老师重新抬眼看过去,谢临依旧面容平静地看着他。
“陛下?”
他的声音也依旧很温和。
鼻尖隐隐闻到对面那人身上的气息,超级雪松,凌冽,清爽,一如谢临给人的感觉。
顾清越莫名觉得自己身周似乎都被这气息所沾染,全身每一个毛孔都被谢临的气息不动声色地笼罩。
同样地,谢临问出这话时,目光明明没什么明显的情绪,但就是给他一种沉重的质感,沉甸甸地压在他身上。
沉着沉着,顾老师就有点毛了。
因为他感受到了谢临眼中轻微的压迫感。
但还没等他说话,谢临忽然往后退了一点,眼中那抹幽深的颜色褪去,笑了笑:“陛下若是不想说,便不说吧。”说完这话,他再次翻开资料,声音温和而清冷地对顾清越解释那些材料里面的内容。
寂静的书房里,一时之间只剩下谢临低沉有质感的声线。
*
谢临其实有些无力。
在他们两人的世界,他愿意站在他身后半步,以丞相的身份伴他一世,他愿意为他殚精竭虑,为他所承诺的百年盛世耗尽自己所有心血,同样愿意将两人的关系框定于君臣之间,不曾逾越半步,只图最后一刻那个短暂柔软的吻。
他对他催生的爱意,源于两世为人,见证一个腐朽王朝在他影响之下焕然新生的感激。
那一世,他身边不曾有人,他也始终陪伴在他身侧,一点一点渗入他的生活。
但现在,谢临却见到了不一样的人。
围绕在他的陛下.身侧,受到他不同态度的人。
修真界真佛,星际上将,又或许仍旧存在其他人。
在他身边陪伴了这么多年,谢临其实知道应该如何对待他的陛下。临渊王朝众多皇子便是最好的参照:不掺杂任何算计、真诚的关爱与照顾。他的陛下看似把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实则有一片赤子之心,他的心里有杆秤,对于真正对他好的人,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去维护,尽管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也知道一点,倘若想要真正得到他的陛下的回应,便不能靠算计,只能靠真心。
自古以来这便是感情的真谛。
而他现下正在做的,却是算计他的陛下。
算计他的惭愧,算计他对那个世界众多皇子的感情,借此算计他对自己的感情。
他也知晓,在感情这局棋中,这手段并不光彩,这般算计,本质是高高在上的俯视,是对感情另一方那人的不尊重,而算计得来的感情是空中楼阁,毫无根基,随意一戳,便能彻底倾覆。
但这是他面对他的陛下,身为一介凡人仅有的手段,同样是他身在朝堂多年,最擅长也最熟悉的手段。
在两人所处的世界,他始终克制,却徐徐图之,让他逐渐习惯他的存在,让他离不开他的陪伴,这是他一贯的行.事风格,也是因为他知道,直白地向他倾诉自己的感情并无用处,而他也不愿因为这半步的冒犯而被疏远。
他是君,他是臣。
他并非圣人,他对他有占有欲。
他可以将这份感情克制一生,为了不教后世史书对他的陛下做出任何子虚乌有的负.面.评.价,不欲成为他的污点,使他本该光风霁月的圣皇名声遭遇任何风月香.艳的联想,更不欲后世之人对他私下生活极尽窥私之能,胡编乱造空口污蔑,使他的私事成为众人茶余饭后谈论闲谈的野闻艳事。
他谨守礼节,不曾逾矩,眼见他在史书上留下干干净净、极尽辉煌与圣明的一生,同样眼见他与他的名字在史书上拓下“数十年君臣相得”几个字,不再有其他。
他唯一一次逾矩,只在他死亡那一刻。
他克制一生,却也想让他的眼中只他一人。
于是他春风化雨,将自己渗透于这人身边所有角落。
这是他做了一辈子的事情,早已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但如今,进入这个世界,向来运筹帷幄,备受朝臣推崇的玄衣宰相却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力。
这是与他那个世界截然不同的世界。
面对修真界真佛与心绪坦诚的星际上将,他曾经以为徐徐图之便可将这块石头焐热的谋定而后动,也成为了他的拖累,让他陷入两难。
玄真与傅寻待他坦诚,似乎并不避讳说出他们对他的感情。
他们甚至没有他那般对于名声的困扰。
而他已经迟了两人一步。
他的春风化雨,不及傅寻一记惊雷。
傅寻的惊雷,或许会在这人顽石一般的心头劈开一道痕迹,让他注意到傅寻的感情。
傅寻先他一步表明心意,他若是做出同样选择,直白地告知自己的心意,顾清越反而会觉荒谬。
谢临察觉到了危机,他同样感到无力。
他知道他的陛下对于真心的珍视,他也知道他的陛下那颗看似捂不热的心脏之下,分明是极为柔软的内里。他不开窍时,便是世间最坚固的顽石,刀劈不开,火烧不化,可他一旦开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