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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塔顶端,听讲的僧侣们刚刚散去,青月镇回来的神官走了进来,拿着一卷书籍,低声询问相里飞卢。
“谨遵大师教诲,然而还有一件事,上月我按照您说的方法种植水玉草,取地下井水沙土栽培,用桑酒浇灌,用按道理来说,应当四五日就能见发芽,但是不知为什么,一直不发。”小神官问道。
“净水沙土淘澄过吗?桑酒要最洁净的。”相里飞卢垂眼询问道,“水玉草对生长环境要求严苛,本来要用神泉水养殖,也是我和相里大人研究出来,用纯净的桑酒代替。”
“都是干净的,桑酒蒸过三次,一丝浮灰都没有。”神官说道,因为紧张也有些忐忑不安,眼里却带着十成十的认真,“都是按照大人的吩咐做的,我也想请大人看看是怎么回事。”
“好,我随你下去。”
相里飞卢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越过佛塔巍峨肃穆的塔顶,傍晚的日光仍然耀眼夺目,屋檐脊背上立着一排神兽,在斜面上投下一片阴影。
他数了数神兽的个数,五个。
容仪有时候无聊,会变了原身跟着一起蹲上去,伪装成神兽一员,陪他一起守着佛塔。他起初没有察觉,后来是偶尔瞥到这凤凰动了动,才把他捉到。
容仪被捉到了,也没有要悔改的意思,反而光明正大地把屋檐据为己有,说要练习开屏。
他一只凤凰,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学开屏。日光灿烂的时候,他就顶着一身金灿灿的绒羽,发出不为凡人听见的凤鸣,引来万山的群鸟。
今天容仪并不在这里。
他正在这么想的时候,神官在旁边接话了:“小容公子说他出去玩了,晚饭不必等他。”
相里飞卢说:“知道了。”
三个人的组合有些奇怪,这么多天,小神官见容仪只吃瓜果,喝清泉水,多少也猜出了点什么。
相里飞卢和他一起往下走去,忽而问道:“你去见过陛下了么?”
“去见过了。”神官恭谨地回答道,“陛下说,如果大师当真满意我做接班人,那么他会为我赐国师姓,大师,我有机会从姓相里吗?”
这些天,他一刻都没有放下学习,有问题便过来询问他。这个神官抛却了之前的姓名,给自己改名青月。
青月镇上不止一个人叫这个名字。
其中意思,相里飞卢也清楚。他是青月镇人,永远记得那片地方所受过的苦楚。
“你天资过人,比起从前的学徒,要好很多。如果顺利,你会成为我的接班人。”相里飞卢说。“师父也会希望我尽快找到一个接班人,这样一旦祸患来临,两个人撑着,总比单打独斗要好。”
“弟子受教。”神官青月答道。
种植神草的地方在佛塔的暗门后,一方面是防止贼人盗窃,另一方面,佛塔密室里方才是绝对安静、纯净的所在。
神官青月领着他来到新栽培的水玉草前。几日前种下去的种子,到现在连芽都没冒出来,作为对比,是另一侧相里飞卢亲手所种的水玉草,已经繁茂如盖。
相里飞卢查看了一下,没什么问题。
那桑酒澄澈,他用银盏取了一点,轻轻嗅闻,此时此刻,他身体中被镇魂钉穿透过的地方,突然泛起一阵剧痛。
桑酒落地,泼出去湿润了地面,相里飞卢闷哼一声。神官有些惊惶:“大师?”
“无妨。”相里飞卢皱起眉,“这桑酒,你用的哪里的桑葚?”
“用了您的令牌,取的皇宫贡品。今年最好的一批桑葚。”
相里飞卢低头沉思,没有答话。
自从在青月镇被镇魂钉所伤之后,他的身体就落下了一个毛病:遇见性热的东西后,镇魂钉的伤处会隐隐作痛。
就如同容仪每次靠近他时一样。
“桑葚性寒,做酒正好化解,蒸了三遍的桑酒,理应性平,而非性热。”相里飞卢说,“水玉草娇气,周围环境中不能偏寒也不能偏热,是这桑酒的问题。”
“可是大师,我们一直用的都是这种桑葚啊?”神官有些不解,气喘吁吁地抱来了没有用完的那一批桑葚。
相里飞卢伸手拾起一颗,放在手中,一种无形的热度似在掌中弥散。
“这桑葚栽培在北边,从北边快马加鞭运过来的。”相里飞卢思索片刻后,低声答道,“……是五行有异变,以至于性寒的东西里掺了暑热。不是你的过错。”
“说到这个,大师……”神官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踌躇,“我前日观星……这个您还没有教我,但我看您每日劳累忙碌,也想帮帮忙,所以提前自学了几分。”
“如何?”相里飞卢抬起眼,苍翠的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