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苏语气依旧平缓,却有种莫名的自信与笃定在其中。
柳氏骤然想起幼弟下午的话,再念及昨日挣的那些钱也多赖小女儿,其运气和聪慧均非寻常,当下表态道:“文苏,阿星也有劳你了。”
话未说明,但柳文苏已明白柳氏的意思,就像柳氏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般,点头应承道:“以前阿星只是随青山旁听,今后我将对他们兄妹一视同仁,正式教导阿星。”
一视同仁……
刘辰星默默望天。
阿兄读书是为科举出仕,她却是为了更好的嫁人,这能一样么?
罢了,虽然阿娘和阿舅他们目的不纯,但能读书总归是好事。
更重要的,如此一来,以后想到什么发家致富的法子,也有借口了。毕竟她是正儿八经蒙学读过书的人了。
想到发家致富,刘辰星忙小手捂胸口。
心里烫烫的,浑身充满了干劲,这种感觉太棒了。
“阿舅,我们今晚回去就给阿翁阿婆说!那你什么时候给我们授课?需不需要我们住过来?”事不宜迟,她还等着给发家致富找借口,当然能到柳家以学习为名小住一段时日,就目前来说更重要一些。
刘辰星两眼巴巴的望着柳文苏,那黑葡萄般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只写满了一句话——
快点说需要过来住!
柳家也节省灯油,矮案上就一盏不甚明亮的油灯,但柳文苏觉得自己硬生生从小外甥女的眼睛里读出了这句话。
“咳咳咳。”柳文苏放下手中的粗瓷水杯,忍不住遮眼隔开小外甥女的视线,那目光实在太过殷切了,自认为非良善之辈的他都不好忍心拒绝,“阿星啊,如果你刘家的阿翁阿婆同意,你们兄妹随时过来住都行。”
柳阿婆年少守寡,又道是寡妇门前是非多,少不得要关门闭户的过日子,这日子可以想见的有多冷清。尤其是女儿嫁了,儿子又到县城求学,十天半月才省家一次,平时都是自己一个人关着门过日子,耳边除了织布的机杼声就再没有其他了。
听到孙儿孙女要来住,柳阿婆比什么都高兴,“好,等你们过来住了,阿婆天天给你们做好吃的。”抚摸着小外孙女有些发黄却柔软的发丝,心想她得去换些黑芝麻回来,等外孙女住过来了,每天给吃一勺烤熟的黑芝麻,头发应该会变得又黑又亮。
想到在柳家的滋润生活,刘辰星恨不得立马就住过来,她惬意地又倚回柳阿婆的腿上,“以后阿星每年都要陪阿婆住。”
柳阿婆一听顿时笑眯了眼,连声说好。
柳氏见母亲如此高兴,心中不由酸涩,也知这些年母亲过的冷清,如果兄妹俩能过来住上一段时日,想来也是不错。
“行吧,先回去和你们阿翁阿婆说说。”柳氏笑应道,只是一提及刘家老两口,就不禁有些愁眉。
看着妻子儿女都想住到柳家来,还有眼前和刘家截然不同的融洽气氛,刘千里心里颇为复杂,不禁对自己产生了一丝怀疑,为了刘家和睦,让妻子儿女也跟他一样息事宁人真的对吗?
蓦然地,脑海里闪过昨日对刘家人隐瞒真实收入,妻子儿女们高兴的样子,刘千里不由沉默,半晌才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此话一出,正在侃侃而谈到柳家小住的众人顿时谈性尽无。
刘辰星和刘青山兄妹更是不加掩饰的一脸失落。
柳氏面上虽然看不出什么,但笑容也淡了不少。
刘千里看得心里发慌。
好在已经定了兄妹俩过来上课的事,时辰也确实不早了,外面的月亮都出来了,一家四口告辞。
临走时,照旧推脱不过,被硬塞了一个竹篮过来。
里面装的东西不多,但也能抵得过那只走礼的山鸡。
五斤面粉,一斤胡麻油。
还有柳阿婆见刘辰星十分喜欢吃豆酱,就将剩下的半瓦罐豆酱也一起拿出来让带走。
刘千山是懂得照顾妻儿的,夜路不好走,他把刘辰星放进背篓里背上。竹篮约有十斤重的样子,便没让柳氏提,也一个人提在手里。
要入夏的夜晚,月华如练,繁星璀璨。
星月之光洒在田埂上,照亮一家四口脚下的路。
春夏之交,白日虽已有些热起来的样子,但早晚依旧很凉,尤其在空旷的乡野,夜风中还带了几许寒冷。
刘千里沉默地走着,不时看看身边的妻儿。
儿子虽都要比妻子高了,但毕竟还是一个差半年才十岁的男童,走了一个多时辰夜路,此时已经有些昏昏欲睡,头时不时垂到胸口,全靠妻子这会儿牵着同行。
如果今日出门时,耶娘同意将家里的黄牛给他们用,他就可以套了木板车,让妻子坐到车板上,儿子也能靠着妻子打会儿盹。
刘千里闭上眼睛,好几次张口,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一时不妨夜风拂来,柳氏回头捋过耳旁的碎发,正好看见丈夫的欲言又止,不由轻咦了一声,问道:“怎么了?”
刘千里有些措手不及,但在妻子比天上月光还温柔的目光下,他慢慢平静下来,道:“惠娘,以后回柳家,我们都像阿兄去王家一样,坐牛车来回。”大概一直走路没有说话,嗓音有些沙哑。
柳氏听得讶然,然后却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唇边却情不自禁地微微上翘,她没有嫁错人。
听到妻子的回应,刘千里莫名地很高兴,有些发沉的心头也松快了许多。
他想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