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曲赫的身体渐渐松了下来,像慢慢松垮的、流失所有气力的沙漏。
封卓伦神经高度紧绷着,他抿着唇、慢慢准备弯下腰夺下那把枪。
“纭―”地一声。
电光火石之间,在他触到那把枪之前,刚刚已经颓然倒在地上的罗曲赫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重新将那把枪拿了起来、准确地扣动了扳机。
milk的脸庞渐渐扭曲,她的胸口处、如同散花一般,血飞快地沾s-hi了她的衣服,从她的胸前晕开。
敬静浑身发抖、一下子摔在了地上,她脸庞惨白、双手双脚并用地爬了过去,抬起身用力抱住了milk,一把撕下她嘴唇上的胶带。
“妈……”血从milk的嘴里冒了出来,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却再也来不及说出一句话。
她的眼睛瞪得很大、眼眶里还蓄着泪水没来得及落下。
才十六岁的女孩子,她本该鲜活美好的生命,渐渐地、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罗曲赫开完这一枪后朝后松垮地坐在地上、放声大声笑了起来,“你看,喜欢你的人,就要付出这个代价,封瑜爱你、所以她死在罗家,milk是我的女儿,却一心为了你,所以,她死了、也活该。”
封卓伦看得发指眦裂,喉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呜咽,他浑身发颤、扑上去猛地夺过罗曲赫手里的枪支,站了起来、拿枪对准着罗曲赫的眉心。
罗曲赫浑身的最后一丝力气仿佛都被抽光,他颓然地靠在餐桌的桌脚边,容颜仿佛憔悴得如同枯木。
“你前小半生的痛不欲生是因我而起,我现在的万劫不复是因为你,所以我们两清了。”罗曲赫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总说绝地反转、绝处逢生,用在你身上应该再好不过了。”
“我爸死了、我妈疯了、我女儿被我杀了。”罗曲赫慢慢伸出手、覆在了自己眼睛上,“多好,罗家的人,地狱里再能相见。”
“让你死,是厚待你。”封卓伦一动不动地握着枪支,眼眸里是海啸般席卷起来的沉怒。
罗曲赫轻轻笑了笑,声音苍凉,“历来都是女人挡在你面前,今天你倒有勇气一个人来。”
“我给你机会杀我,你不动手吗?”他一字一句地说。
封卓伦看着他,眼底是肃杀的冷意,慢慢地、弯指扣下了扳机。
“纭纭纭纭”
四声枪声彻耳,罗曲赫的双手、双腿上渐渐有血冒了出来,在地板上渐渐晕开血色的形状。
“你枪法……真……不怎么好。”罗曲赫的脸庞上依然挂着淡雅的笑,却开始渐渐失去血色。
“这四枪,是为了当初你对我妈做的那些,是为了你让我在你面前跪下,是为了你曾威胁我女人的x_i,ng命,是因为你杀了milk。”封卓伦将枪扔在地上,“你死都不足惜。”
罗曲赫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嘴角依旧微微上翘。
封卓伦这时朝一旁走去,弯下腰、将已经身体开始冰凉的milk打横抱了起来。
“你要跟我一起走么?”他抱起milk,看着直直坐在地上、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的敬静。
她依旧没有开口。
只见她这时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握起放在茶几上的打火机,一步一步走进了厨房里。
封卓伦抱着milk,半响、眼眸一变,刚想要跑进厨房,却已经看见厨房里隐隐有火光显露出来。
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背后映衬着火光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身上都是沾染到milk的鲜血,白色上衬着的血色蔷薇,像最后的祭奠。
“你把她好好安葬在一个地方,milk喜欢溪水,你选一块靠近溪水的地方,让她安安静静地睡。”敬静的脸颊上已经映了红光,她走到躺在地上的罗曲赫身边坐下,抬头看着封卓伦轻声道,“你们走吧。”
大火渐渐从厨房里蔓延出来,客厅的横梁已经倒塌了下来,掉落在了地板上。
别墅外隐隐传来消防车、警车的声音,封卓伦抱着milk,最后看了在火光中的那两个人一眼,转身走出了别墅。
…
容滋涵坐在车上,一看见了别墅里冒出了火光,神色大变、立刻打开车门,从车里跳下来朝别墅跑去。
柯轻滕和尹碧d让人手先行撤离,单单两人立刻跟在她身后跑了过去。
警车、救护车和消防车已经赶到,一辆辆停在了外面,火势越来越大,整个天空中都弥漫着浓浓的、暗稠的烟雾。
容滋涵头也不回地往前跑,风从耳边刮过、刺得她的脸颊越来越疼。
终于跑到了别墅前,隐隐看见有人从别墅里走了出来,她抓紧步伐朝那人跑了过去。
漫天火光下、别墅已经渐渐坍塌,火舌扑面而来、灼热得人都发烫,她揉了揉眼睛、大口喘息着,看着封卓伦手里抱着浑身是血的milk、一步步朝她走了过来。
他的脸庞上带着肃杀的痛,在看到她时,脸庞上却还是慢慢绽开了一个笑。
容滋涵的眼泪渐渐从眼眶滚落了下来,她抿了抿唇,朝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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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场大火,将曾经一手遮天的罗家彻底化为一片灰烬与尘埃。
从此,整个香港,再也没有罗氏的半点踪迹。
香港边郊的墓地寂静无声,封卓伦上完香,慢慢直起身。
照片上是milk黑白色的、年轻的容颜,笑容满满、一如对着他时的肆意与欢喜。
最艰难的时刻,是这个女孩子陪在他身边,是用鲜活、真实的生命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