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掸了一下自己的外袍,跃步而起,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几缕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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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子归感觉外面的结界有异动,看了看身侧的童果睡得正沉。于是轻声翻身而起,披了一件外衣,就出了门。
他刚刚出了门,几道符咒就冲着他飞来,百子归抬手接住,微微定神,看到不远处磕着烟锅的懒懒散散站在那里的正是苏弥。
“你果然不是普通的妖。”百子归放下手,稍稍走近苏弥道。
“你们除妖师这么多年还总是用这些试探的小把戏。”苏弥偏头点上火,嘬了一口。
“你究竟是何物?”
“百家后人连这都已经猜不出了么,”苏弥微微眯起眼睛,“况且我为何物,又碍你何事。”
“若于人有害,我自然要亲手将你除去。”
“你跟你的祖辈一样无趣,这世间生灵万千,并非只有你们人类。说到底,你们不过是一群胆小又自大的家伙,才会一心想着出去异己。”
“生生相克物竞天择,我们也不能等着让这些妖物作乱人间。”
“啧,所以你们百家祖辈求道千年也未登仙。”苏弥吐出一口烟,看向一脸正色的百子归。
“你究竟是谁。”百子归声音中也带了些冷意。
“不会害你,也不会帮你之物。”苏弥垂下眼,又捻了一撮烟叶子。
百子归最初感应到苏弥的力量,只觉有些意外的强大。但究竟是什么他却也说不清。待白日真正接触才感觉,这绝非普通妖类的力量,而是更偏向于他们百家一直所追寻的仙术。
虽心中有所猜测,但却又觉得和原本想像的相差甚远。
龙生九子,唯狻猊x_i,ng情最和,喜烟好坐镇守人间,护得院落安宁。
可苏弥这副样子,x_i,ng格觉算不上温和有礼,且毫无给人守护安抚之感。倒更像个置身事外无所顾忌的劣妖。
“那你今日为何帮我们。”百子归看苏弥并不想说明身份,便换了一个问题。
“那不是为了帮你们,”苏弥低声说道,而后看向百子归,“那半吊子除妖不行做饭还挺好吃,以后若是来,我倒也不介意用些好烟。但若是除妖之事,莫要来找我和石屿。这世间并非谁都想护着你们人类。”
“还有,”苏弥抬手一道光起,落在百子归右手,“以后不要用这些小把戏试探,这引妖阵放在人家门口,不吉利。”
随着光消失,百子归只感觉右手一阵疼痛。引妖阵顾名思义便是吸引妖物汇聚的阵法,放在巷子口一是想看看苏弥是否可以发现并且破解,二是若真引来妖,石屿无法除去势必也会请他们帮忙。届时再劝他进入百家,或许会容易一些。
“三日后便会消失。”
百子归看向苏弥,虽然百子归还不确定他究竟是不是狻猊,但即使不是眼前这个男人也绝非泛泛之辈。且语气中似是和百家祖辈也有所交集,只疼三日,已不算下了重手。
于是百子归微微颔首,看了苏弥一眼便离开了。
苏弥则是站在院中,缓缓吐出烟,他并非想帮这些除妖人,只是想了了当年之事。丹朱劳役百姓陆地行舟,后又征兵四起名不聊生,他曾是看在眼里的。只是那时他却也并未尽己之责,护佑百姓。
于他而言,万千众生皆有其命,人不贵妖不贱,生生而还都是他们自己所选。丹朱暴虐,那不过是人类贪念yù_wàng作祟,所造成的结果又于他何干。
直到后来,他才发觉许是他错了。不介入人界之事的确不是错,未曾阻止人类自己的战争也不是他的错,他所做错的,是漠然无为。
他可以不出手相助,但却不能心置其外。只不过这道理啊,直到很久之后,他才懂得。
这世间到底万千,圣贤尚且不可全知。可若是活得久了啊,慢慢也就都懂了。
苏弥下意识地摸上那枚碎石戒指,伫立了许久。
而后他走到正殿的檐下,举起烟杆晃了两下,一缕白烟从大殿正脊的脊兽上飞下来,钻进烟锅之中。
苏弥吸了一口,眼里带了些笑意。
我确实不愿护得这人间,可若是你在这里,多走几遭倒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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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日石屿起床来到客厅,苏弥还窝在地毯上睡觉,但似乎……和往日有那么一点不同。
——苏弥的头顶露出了一对狮耳,随着轻微的鼾声还会抖动几下。
石屿眼睛亮了亮,轻声走上前,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狮耳上有一圈绒毛,耳骨也十分柔软,揉捏一番手感十分好。
原来,在寺庙里许愿真的能实现。石屿在心里暗暗想着,手上不自觉地又都摸了几把。
直到蹲得脚有些发麻,石屿才站起身去货架上拿面包。
而在石屿转身的刹那,苏弥也睁开眼睛,轻轻勾起了嘴角。这世间的愿望太多,就连神明也不可能一一听来。可你的声音,即便沉于闹市埋于尘土,我也怎会舍得错过分毫。
作者有话要说:
柜山有鸟,其状如鸱而人手,其音如痹,名鴸。——《山海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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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写鴸这个故事这两天正好微博上好多apa酒店和老虎被杀死那个事情。
其实没想灌j-i汤的,但真的觉得
有些罪孽一旦犯下,根本就还不清的。真正的责罚是要在在自己的愧疚与良心不安中挣扎,最后自己一一抽丝剥茧地去偿还去弥补,否则永远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