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帘,男人集体去塘里扒藕,女人们把家里里外外打扫干净,扎些彩纸灯,堂里屋外挂着,忙完了开始做接祖的饭菜,等男人们带着新鲜的藕回家,烀上满满一大锅。
晚上,点亮彩纸灯,祭祖之后,一家人围着桌子吃藕……恰好中元节又是十五月圆之日,在青帘,这一天也有团聚之意。
郁容抱着三秀,站在自家门前,往东眺望,小横沟那边,一片连一片的大塘和水凼,平常最冷清的地方,今日充满了人声笑语。
不光是青帘的村民,还有邻村的,甚至更远的人,跑来挖藕。
观望了半天,直等猫儿不耐烦,从他怀里跳出,去找小伙伴们玩去了,郁容才慢慢收回视线。
转身,回家。
冷冷清清的,倏然之间,心里就涌出了一阵怅惘。
阖家团圆,是跟他再没关系的一个词了。
摇了摇头,郁容径直去了窝棚温室。
——为赋新词强说愁什么的,不是他一个大夫应该做的。
与其想有的没的,不如继续照看尚未出芽的猫薄荷和滁菊……
免得他一个不留意,那几只爪欠的家伙,把种子给刨出来了,到时想怎么说愁就怎么说愁吧!
忽地,一阵有节奏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郁容耳尖地听到了,不由得怔了怔,嘴角遂弯起一道清浅的弧度。
“昕之兄可听过,不请自来,谓之不速之客。”
少年大夫言笑晏晏。
聂昕之循声看了过去。
初冬寂寥,红衣鹤氅俨然成了最明艳的一抹风景。
男人沉声回道:“频来无忌,是为入幕之宾。”(*)
郁容不由得想歪了。
一说到入幕之宾,第二反应就是裙下之臣什么的……
有种被调.戏的感觉。
尽管,这里的入幕之宾,意思是关系好、亲近信任,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郁容咳了一声,转移话题:“昕之兄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作者有话要说: (*)化用自《幼学琼林》卷二:“频来无忌,乃云入幕之宾;不请自来,谓之不速之客。”
多谢花花家的大墩的雷
1.4
聂昕之没有回答少年大夫的问题, 伸手解着挂在马后背的包裹。
鼓囊囊的,看着不像是行李。
惹得郁容探过头张望, 略有好奇。
“这是?”
男人惜字如金, 只道:“给你。”
“……”
突地想起了那一大笼子的乌梢蛇,郁容默默地后退了好几步,才定睛细看那包裹——里面没什么特殊的动静, 应该不是如蛇类一样的活物吧?
进屋,聂昕之拆了包裹,挨次拿出里头的东西。
一个素雅而别致的木匣子塞到了郁容手里,打开一看,一个猝不及防, 险些被闪瞎了眼。
“……珍珠?”
宝光交照,满满的一大盒, 直让郁容看花了眼。
男人微颔首。
郁容默了, 半晌,悠然一叹:“昕之兄送这个给我……”是几个意思?
他要是女人,看到这些明显是极品的宝珠,说不准还会高兴一把。
聂昕之理所当然道:“我用不上。”
难道我就能用上了?郁容下意识地想反驳, 到底是人家一番心意,忍了忍, 没脱口说出。
男人像是察觉到他的疑虑, 提醒了声:“可入药。”
郁容:“……”
真是被这人的壕气给震住了,差点忘了珍珠可是上等的、在这个时代尤为珍贵难得的贵重药材。
“谢了,”郁容心领了对方的好意, 但,“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聂昕之没有收回:“此物与我无用。”
郁容没多想,下意识地回:“你可以送给家里的女眷。”
“既无妻妾,亦无姊妹,无人可赠。”
“……去孝顺长辈?”
“原为长者所赐。”
郁容哑然,看这男人对这一匣子珍珠浑然不在意,近乎嫌弃的姿态,莫名想到了那句“珍珠如土金如铁”,简直是……“壕无人性”。
“真的太珍贵了。”
聂昕之凝视着少年大夫,平静开口:“物贵善其用。”
郁容终是无法说服男人,很是为难地收下了这一匣子的珍珠……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感觉,怪矫情的。
如是想着,郁容囧了囧,真不是他故意扭扭捏捏,而是这一盒子宝物,拿着实在烫手啊!
可是他若坚持不要……
看看,三秀又蹦又跳,抓着珍珠玩得可高兴了,连一贯高冷的桑臣,也伸出了毛爪子,拨动着滚来滚去的圆珠子。
壕就是任性。
惹得向来不甚在意钱财的郁容,心里差点都有些不平衡了。
包裹里剩下的东西就相对没那么贵重了。
一大叠彩纸,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聂昕之给出了解答:“彩纸灯。”
郁容恍然:“可我不会扎。”
作为一个非土著居民,他几乎没有下元节的概念,便是看人家热热闹闹的,原也不打算怎么隆重地过节。
男人直言:“我会。”
郁容一时无语,稍刻,笑叹:“昕之兄真贤惠。”
聂昕之瞥了一眼调笑自己的少年大夫,语气不见恼怒,淡声道:“莫要胡言。”
郁容笑得更欢:“我可没有胡说,在青帘,扎彩灯都是女人……唔……”
嘴里忽被塞入什么东西,甜甜的,是浓浓的奶香,夹带着些许让人不难忍受的膻腥。
“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