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他之前是怎么生活了十几年的,他突然有些想不明白了。
也许是因为老爸的消失,本来就过得很压抑的一家人,现在变得更加古怪和让人难以忍受。
初一不知道是该去怪老丁,怪老爸,还是怪姥姥姥爷老妈这几个永远裹着一团丧气活着的人。
其实他之前也多余问老妈,姥姥的定点医院就在旁边的三医院,除了这儿,她也去不了别的医院了。
初一直接去了住院部,找护士查了一下名字,问到了姥姥的病床号。
以前他做这些事儿都会没底气,不敢开口,不敢问人,医院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他会无端地紧张。
但现在,他往病房走过去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真的变了很多。
也许是刚才被姥爷和老妈气着了,也许是刚从机场出来,做为一条洋气的狗,他居然并没有觉得紧张和不安。
姥姥看上去精神很好,盘腿坐在病床上,扯着嗓门儿正在说话。
说话的对象应该是隔壁床的另外两个老太太,但那俩老太太却都躺床上闭着眼睛,一脸无奈,还有一个抬起胳膊挡在脸上。
初一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姥姥的这个状态让他根本不想走进病房。
“哟!”姥姥一转头,看到了他,脸上震惊得眉毛都蹦了一下,“你们看看这谁!我跟你们说过吧,我那个外孙子!”
旁边床的老太太睁开眼睛往门口看了一眼,哼了一声:“你可让你姥别再喊了。”
“你来干什么啊?”姥姥看着他,“这位贵客?”
初一没说话,走过去站到了床边。
“我好着呢,”姥姥斜眼儿瞅着他,“你跑回来干嘛,是不是你小姨给你报的喜啊?”
“姥姥,”初一弯下腰看着她,“好好说,话。”
姥姥看着他,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吃饭了吗?”初一问。
“没呢,吃个屁,”姥姥说,“你妈国庆节连个假都没有,这几天中午我都得靠吃空气活着呢。”
“我去买。”初一说。
姥姥床头挂着的牌子上没写需要忌口,初一在门口的饭店给她打包了一份回锅肉,拎回了病房。
姥姥这回没在喊了,坐在床上,垮着脸发愣。
“先吃饭吧。”初一说。
“你有你爸消息没?”姥姥突然问他。
“没有。”初一说。
“都说他死了,”姥姥说,“要不怎么警察都找不着他,死了就找不着了。”
“吃饭。”初一说。
姥姥拿过饭盒夹了一筷子肉:“你给我开的这伙食比你妈强,她就想饿死我呢,省得操心了。”
初一没说话,靠在墙边看着她吃饭。
吃完之后他把东西收拾了扔掉,又在墙边站了一会儿,然后离开了医院。
不想回家,也没什么别的地方可去,初一溜达着去了河边。
一切都是老样子,现在天儿凉了,河边没有难闻的味儿,只要不往河滩的垃圾那儿看,还是可以的。
他的树洞也还在原处,像以前一样安静。
他站到树洞前,摸了摸洞口边缘,熟悉的带着一点点温暖的触感让他有些鼻子发酸。
“你看,”初一从兜里拿出了小皮衣钢镚,贴在洞口,“又见,面了,你俩聊,聊会儿。”
他把脸扣到洞口上,什么也没有说,就那么静静地待了一会儿。
真是长个儿了,现在把脸扣上来都有点儿费劲了,他笑了笑。
在河边呆了一个下午,快晚饭的时候,他又去打包了一个红烧肉饭,拎去了病房。
这回姥姥没再阴阳怪气地说话,但是情绪也不怎么高涨。
没多长时间没见,初一却能感觉得到,姥姥精神是没以前好了。
“你们那个学校,”姥姥边吃边问,“毕业了管分配吗?”
“不管。”初一说。
“那你上哪儿工作去,自己找吗?”姥姥问。
“嗯。”初一应了一声。
“就你一个结巴,你自己找得着才见鬼了,”姥姥皱着眉,“废物,连个管分配的学校都考不进去。”
回去的机票是后天一早的,他本来以为自己能在家待上一整天,没想到就这么半天时间,他已经有些烦躁了。
明天他打算去爷爷奶奶家待一天,后天直接去机场。
不知道为什么,他平时一星期见不着晏航的时候,也不会有多难受,现在严格算起来,连半天都没到,他却开始想晏航。
想得有些焦躁不安,在河边来来回回地走着,怎么也静不下来。
好容易挨到晏航下班的时间,他压着点儿把电话打了过去。
“土狗。”晏航接起电话笑着叫了他一声。
这声音一传出来,初一整个人就像是落了地,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石凳上:“你下,班了吗?”
“刚出来,制服还没换呢,”晏航说,“你那边怎么样?”
初一明明知道晏航问的是家里的情况怎么样,但在听到“怎么样”的时候,他的回答却还是跑偏了:“我好想你啊。”
晏航愣了愣之后笑了起来:“这才多久没见着啊?就想我想得都不结巴了?”
初一突然有些不安。
他条件反射的这个回答,他这种让晏航都有些吃惊的想念。
某些他一直没有留意过的情绪猛地涌上来。
他甚至来不及仔细思考,突然觉得自己身体有些僵硬。
“怎么不说话了?”晏航问。
“我不,不知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