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你说得对,红尘恋你太深——看来阎王对温皇也不甚待见,又给你踢回了人间。”赤羽言罢才后知后觉地、长长舒了口气,“说罢,你缘何诈死,如何找到我,找我又所为何事?”
“赤羽大人……真是分毫没变,”温皇既无奈又怀念地笑了一下,“我们还没到久未相见的程度,何必将话说得如此生分又难听了?”
赤羽不答,温皇看着对方那不容拒绝的眼神又是一叹,妥协道:“好,回答你的问题。其一,我并未诈死,我是真的被阎王踢回来了一次。”
“是蛊?”
“嗯,替命蛊。”
“这蛊……你身上是不是还有八条?”
“我是不是猫妖,赤羽大人现在捅上来八刀,一试便知。”
赤羽略一沉吟,温皇接着道:“第二个问题非常简单,此处既是在巫教附近,此时又快到了最后一战的时候,温皇怎可能错过附近的情报呢。倒是赤羽大人特意用还珠楼名下的地下驿馆与西剑流往来信件,倒也算信得过我。至于第三个问题嘛……看来也只有向你讨要欠款,才像是个冠冕堂皇的目的了。”
“我欠你钱?”
“一千零九十五两黄金,军师大人忘记了吗?万济医会月洞门前初见之时,你就烧毁了我苦心培养一年的蛊虫啊。”
“呵,如今想来,那非是初见,”赤羽道,“非鱼亭一役时,我曾听你自言精通音律,看来果然所言非虚。方才阁下最末尾的一音,不拘于律法、不缚于常俗,诙谐可人,实乃点睛一拨——未曾想温皇如此风雅人物,竟还执着于粪土黄金吗?”
“赤羽大人太高看我了,就算我看破名利财权,”温皇仍坐在窗上,垂下身子近乎贴面凑在了赤羽跟前,轻声道,“却还未参透红尘色相……”
赤羽听着对方蛊惑的声音,心中一慌。那人望着他继续道:
“温皇正苦于无处落脚,不知赤羽大人能否赏面收留,顺便把我的困惑一并秉烛共参呢?”
赤羽忙将折扇抵在对方的额上,啧道:“自荐枕席也无用,我今日无处招待。”
“这点无需担忧,我已备好了床榻,”见赤羽将信将疑,温皇摇了摇头道,“你若不信,就将门打开看看。”
赤羽也是好奇,从其言回身开了门,门外立着一庞然大物,恐怕正是方才扰动自己门口喧闹的罪魁祸首。
是棺材。
自己亲自为他选的那一口。
“你竟还留着——这礼物,喜欢么?”
“你送的。喜欢。”
正打房前经过的三三两两还未睡下的客人多带着满面同情地看着赤羽,还以为他这是惹上了什么人来寻晦气。赤羽见状忙将棺材抱回了屋中,砰地将门一关。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正当温皇随口想要打断这场寂静的时候,赤羽低了头,手抚在棺材上沉声先开了口:
“我认识了一个特别特别的人。”
温皇笑。
“杀、不杀,救、不救,我曾先后有这四种念头,却都用来针对了这一个人。你说人会不会因为多欣赏别人一些,就少欣赏自己一点呢?”
他一叹,继续道:
“赤羽行事一向求果决,可这一路上,我却常常觉得自己是个何其犹豫、矛盾之人。你曾说遇见我之后,突然开始觉得自己是个不怎么样的人,而我现在亦然,常常生出自厌的情绪。甚至到了如今,我仍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看到你活着一天都是我的如芒在背……”
温皇的手背上忽然落了一滴雨,他随之抬头看着屋顶。才发现连日的雨竟敲开了屋顶的瓦,垂挂在了梁上,晶晶莹莹。
蓝衣人突然从窗上跳下,抛下琴信步向赤羽走去,他携来一肩温柔柔的雨,一袖清清凉的风,伸出手,若有似无地将赤羽揽在了怀里。
这个拥抱舒服极了,赤羽不但不想拒绝,甚至带了几分困倦,不由自主地倚靠过去。
“唉,你就这么希望我死?”
梁上春雨忽降一滴,笔直地打在了赤羽的眼皮上,顺着眼角向下滚落。
温皇笑道:“看,苍天都在催你哭,叫你不要再铁石心肠下去了。”
对啊,他还活着……还活着。
纵是如芒在背,为什么却觉得还有一些欢喜,掖在心中极深的地方。
赤羽像是刚刚接受这个事实,突然牢牢地伸手捆在了对方的背上回抱,待将这份汹涌的情绪全用一个主动的吻来抵消后,赤羽平复心绪坦言道:
“我不希望你死,你来了,你还在,我很开心。”顿了顿,“只不过,我若是铁石,你的心也并不见得多慈软。”
“绝知此事要躬行。”
“……那恐怕我的手会硌坏。”
“在军师大人的手硌坏之前,先牺牲的是我的背。”
温皇笑叹。
赤羽闻言才发觉自己的力道竟一直未放松,尴尬得立即将手移开。谁知却被温皇及时捉回了手腕,又将他拽了回来。赤羽被那人迅速压迫而来的气息摄得前所未有的紧张,而这紧张之中,又隐隐期待着什么变数。
“……温皇?”
赤羽只见面前极近的地方,一双眼睛正凝着他,开口前所未有的直白。
“除却和你说话、喝茶、对弈、比剑,吻你、抱你之外,温皇还有别样的所求——我对你并不单纯。”
窗外春风徐徐入。
“好啊,”哪知听者似乎毫无意外道,“那我就允你复杂。”
温皇突然像不认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