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行三人一路奔走,方向却并非是西南锋海,却在中原曲阜。
当前面那架宝马香车停在一处烟花巷陌之中,后面这较为素净的一架也随之勒了马。
下车才见眼前赫然一处重楼,牌匾上书二字,简明扼要——缎庄。
温皇见那贵公子被两名女侍尾随簇拥,缓步直向缎庄门口而去,心中虽有疑惑,却也笑道:“久闻锋海主人精于铸技,此次亦为甲子名人帖中角逐天下第一铸的榜上人选。”顿了顿,“可我一直只道你是锻神锋,却不想这缎,原是锦缎的缎。”
锻神锋一声冷哼:“甲子之战,你不亦位列其中?”
赤羽一蹙眉,看了温皇一眼,却听锻神锋继续道:“天下风云碑六十载一轮回,天下豪杰齐聚天允山,皆以武战为重头,角逐天下第一的刀剑枪戟、拳掌棒叉、甚至蛊毒锻术——却轻忽了文把式,难免有重武轻文之嫌,故而今年首次在这甲子战之前,安插了个癸亥之争——‘杏坛逐鹿竞文魁’,近日正在城中盛传,二位想必对此并不陌生。”
赤羽道:“未曾听闻。”
他本想问,士林已有科举考试,又为何另设一场文斗?却又思及这世上恐总有不仕狂生或怀才不遇之人,这比试确也有几分合理,便不再多言,侧目瞥向温皇。
“耶,若要显得高明一些,便要摆出不羡慕、不诚服,万事皆知的模样,”温皇的废话被赤羽用眼神生生阻住,迫他连忙步入正题,哈了一声,道,“还请锻兄说明。”
锻神锋上前一步向缎庄踱去,道:“这与风云碑相类,却也有不同之处。文魁之斗不必以帖相邀,仅设琴棋书画、诗文篆辩八项。入赛并无门槛,自诩才华者皆可驾车而往。最后至杏坛之中,少待数日,焚香净身,以待角逐——而赤羽先生的行头着实不像个士人,进了杏坛,恐怕横生事端,不如,提早换去。”
赤羽按扇沉吟:“你的赌约,就在这场文魁争夺之中?”
锻神锋道:“不错。万道归一,武至极致者,文修也必然不差。你们二人若有其中一个摘得这八项中的魁首,便为我败。”[47][48]
此言非虚。
众人皆知世上锻术有两大家,锋海锻家与废字流。
前者重先天——“若非为铁怎炼成钢”,后者重磨练——“玉不琢也难成器”。
这二者的观念本就无对错高下之别,两家的铸术亦是互不相让,故而这各代掌门之间明争暗斗,始终也没个输赢。
而这锋海主人也确是良才,文武兼修,笑可谈风月,肃可评圣愚,也算是一狂生。
赤羽折扇敲在手中,掂量道:
“我们两人,而你是一人,你似乎很吃亏。”
“以一敌二,正是我之兴趣。”锻神锋傲然道,“你们不肯?”
“既已应下赌约,我也并无拒绝之意。”赤羽挺身道,“我择——辩。”
锻神锋眯眼道:“我择画。”
此刻却看那神蛊温皇早已走进缎庄多时,正在各色锦缎中徘徊不定。终于他长眸一亮,羽扇遥指着一件赤红底子、牡丹暗纹、饰以金线的辣俗袄裙,看着门外的赤羽,道:
“我觉得这个好。[49][50][51][52]
赤羽咬牙思忖片刻,突然念及不久前同聚万济医会之时,自己曾有幸得见温皇墨宝。赤羽心中一喜,嘴角不由地微微一弯又即刻收敛。
却听他对锻神锋道:
“他选择——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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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神弈子注:在锋海锻家之“才”,废字流之“炼”以外,或许还有一层,暂名其为神韵之“韵”。此层既非先天自有,又非后天可成,或为机缘偶得。
[48]百代风骚注:依我之见,神弈子所言之物并非“韵”,“运”字更为宜。
[49]烧酒命注:那一年,我十六岁,便已经明白了——在爱慕者的面前,不能只提这衣服好看,直接掏银子较实在,没有银子就先忍住别呛声。
[50]雪夜韶光注:同上,太没气魄。这一点我会记到日记本中时时自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