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述秋捏紧了拳头,倏然又放开,他握住了那颗珠子,汲取上面那个人曾经遗留下来的体温,好像这样就可以平息那难以名状的冲动。
“你在想什么?” 九献好奇地看着他变幻不定的脸色。
“与你无关。” 温述秋只平淡地说道:“你为何还在这里?”
“怎么说。” 九献翘起了二郎腿,神色复杂:“主上在罗什那的动作被发现了,若是再不赶紧完善,天道石很快就会没用的。”
温述秋皱起了眉,他直觉有什么被自己忽视了:“那种石头究竟能干什么?”
“毁天灭地吧。” 九献不甚在意地说道,他站起身:“好好在这里待着吧。”
青年静静地靠在椅子背上,注视着男人离开的方向。明明眼前只是一片黑暗,但是他专注的目光却让人感受到了他的认真。
温述秋若有所思地坐了一会儿以后,皱起了眉头仔细思索这段时间所遭遇的一切。末了,他才缓缓起身向回廊尽头的房间走去。
与此同时,正有二人带着两封催命的信奔波在路上,它们即将被送到不同的人手里,开启再一段不同的故事。
是夜,沙漠之中飘起了零星的雨滴,还未落在冰凉的沙粒上就被炽热的风卷走了。
“下雨了。” 十多岁的少年走到破屋窗口前,眺望了一下远处的沙丘,因着逐渐成熟的缘故而开始有所变化的嗓音干哑地说道:“明天去打几只沙鼠给你炖汤。”
他并未回头,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多言语。他身后的土炕上躺着个俊美的男人,那男人大睁着无神的双眼看着斑驳的天花板,良久后才低沉地应了一声。
“喝药吧。” 少年转身回来,端起放凉的药碗,舀起一勺酸苦的药汤。男人的眼睛逐渐开始有了焦点,仿佛被从放空的寰宇之中拉了回来,他看着少年青涩却又坚毅的脸,张开了嘴。
少年极有耐心地将药汁喂进去,一勺接一勺,直到露出碗底。他细致地擦了擦男人的嘴角,再为他掖好被子,便端了碗出去了。残破的屋子里只有一床被褥,为了不挤着男人的伤腿,少年一直都是裹着旧衣蜷缩在墙角睡的。当他收拾好了明天要用的东西准备摸黑进来睡觉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床上本该早已沉睡的男人的声音。
“顾平。”
男人的声音低沉却并不沙哑,如珠玉落盘一般动人。顾平以为他想要起夜,连忙放下了旧衣,擦亮了烛火跑过去。
“你困吗?” 男人费力地撑起了上半身,靠在发黄的土墙上。
顾平愣了愣,其实他已经困的不行了,只要躺倒就能立马睡过去。但是不知为何,他看着男人深刻瘦削的脸,只是傻乎乎地摇了摇头。
“那就好。” 男人垂下了眼睫,“我们聊聊吧。”
聊什么?少年微微皱起眉头,但还是听话地抱着衣服,坐在男人手边仰起脸。
“这个给你。” 男人从贴身的里衣之中拿出来一个小玉珏,他轻轻地将圆溜溜的玉珏塞进少年的手中,温声叮嘱道:“拿好。”
“这是什么?” 少年摸了摸那还带着男人体温的玉,摇头道:“不,为什么给我?”
“就当是报答吧。” 男人闭上了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切都要结束了,我该去完成我的任务了。”
修道之人对天地变化之间的‘气’最是敏感,他昨夜似有所感,一切都应该快到了结之日了。
顾平像是浑身都被冻成了冰块一样僵硬,他死死咬着牙,瞪向云淡风轻的男人:“陆沉,我记得我说过,只要我还在,就绝对不会容许你去死。”
“我晓得,我欠你的。” 男人微笑起来:“可是无法了,我还不上了。”
“你到底要去做什么?” 顾平大步上前,一把揪过他的衣服领子,逼问道:“你的道观早已无人,你的师父也已经作古了,为什么?为什么.......”
男人移开了视线,不再多谈。
怒气混着热血冲上脑袋,几乎逼出热泪,少年看着男人被微弱烛火染上暖色的脸和削薄的双唇,一时冲动地贴了上去。
少年人所特有的纯净、炽热的气息借由柔软的嘴唇传到男人的心里,这种拨去所有阻碍的距离近到让两人一时之间忘了所有事情。顾平狂热又不得章法地吮吸着男人微凉的嘴唇,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单凭这种本能的作法宣泄着内心苦闷的情感。他从来不知道,人与人之间可以这样的亲近,仿佛永远不会分开,他只觉得自己快要融化了,在这无间的紧密接触之中。过去的猜疑,不安全部如冬雪遇春雨一般消弭一空,顾平虔诚地闭上了眼睛。
不盼将来,但求这一瞬永远停留。
陆沉心里无奈至极,他虽然自懂事起从没有和人这样亲密接触过,却比自小过着苦日子的顾平懂得不少。想到自己的未来,本想推开少年,还未有动作时,一滴滚烫的泪滚落到两人纠缠的唇舌之间。
陆沉心下大震,他抬起头看向少年。
男孩眼睛明亮的像是盛在水里的星子,喑哑的声音此时听起来也带着些砂糖似的甜味,他一字一顿却又沉默无声地开口了。
陆沉,别走了。
越来越多的热如沸腾的岩浆一般的泪,陆沉的手不知不觉顿住了,他内心充满挣扎,他想将脸埋进了少年带着浅浅汗味的脖颈间,想告诉他自己的一切,想.......可最终他只是摇了摇头。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