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新闻图啊,不需要像你平时拍的照片那么讲究。最重要的是,快、准、稳。咱们拍的时候,要把最具冲突性的场面拍下来,流血、拥抱大哭这些元素最好都有,但是真正放在网站、报纸上的时候,太劲爆的图片经常用不到。不要紧张,先求稳。”
陈秋糖仰着头问:“一会儿会流血吗?”
杨正林俯下身来悄声说:“有狙击手,如果犯人暴力抵抗,他们会开枪。”
“会不会伤到五花……”
“不会的!甜甜,要相信我们的人民警/察!”杨正林拍拍她的肩。
叶从心在他们身后静静地观摩着这一场实际教学。她和陈秋糖一样,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犯罪事件,说不激动是不可能的。但是当她看见陈秋糖微微皱眉的认真样子,学习时处处透着认真和满溢的兴趣,这一切就仿佛回到了最安全的教室,什么罪犯什么狙击手都不存在了。
叶从心打算用手机拍一张武警哥哥的照片传给丁香显摆,不料打开照相功能时,出现的是默认的前置自拍视野,她猛地从画面里看到她们身后藏着一个人。那人显然不够机敏,被叶从心看到了半个身子,只是一个照面,她便认了出来,那竟然是陈大。
他怎么跟过来了?!叶从心的腿有点颤。
“老姑?”陈秋糖突然拉着她的手,“你别怕,他们打不着你。”
“……我不怕这个。”
陈秋糖对杨正林说:“我老姑特别怂。”
叶从心:“……”
解救被拐少女儿童的行动在他们的聊天之中毫无预兆地开始了。其实从他们的角度,并不能看清武警官兵们在别墅内的行动,陈秋糖一动不动地盯着镜头,额角流下汗珠来。等待的时间,每一秒都被压抑的心情所拉长,感觉过了有半个小时的时间,突然林中传来“嘭”的一声,惊起几只飞鸟。那别墅二层的一个窗户随声炸裂开来,紧接着是一阵远远的模糊化的激斗声。一个男人从那窗口处倒下来,呈自由落体状态直接跌落了下去。
直到所有的孩子被官兵们领出来,整个解救过程,叶从心看了看表,不到十分钟。
陈秋糖将照相机交给杨正林,探头探脑地望着那些被解救出来的孩子。她看见了表情呆滞的五花,还有正在流泪的大玉头,虽然什么都没说,也镇定地没有冲上去拥抱,但自己的眼里却已经湿润了。
“太棒了……太棒了甜甜!”杨正林抱着照相机翻看陈秋糖的“工作”成果。
他没想到,第一次接触新闻摄影的她,可以真的做到快准稳,她记录下了罪犯被狙击手击中,从窗口落下的瞬间;记录了武警官兵在别墅外破门而入的瞬间;还有孩子被一个武警叔叔爆出来,紧紧搂着武警的脖子,脸上挂着泪珠的瞬间。每一张都具有十足的新闻冲击力,其中的新闻要素非常丰富。
“这完全可以直接上头版大图,重点表现得太棒了!”杨正林都不知道该如何称赞这个小天才,感到词汇匮乏。
小天才本人则还处于情绪激动的状态,健康小麦色的皮肤微微发红,她抹了一把额角的汗,拉着叶从心下山去。
叶从心的腿依然有点软,下山的时候一如上一次来东北时那样不中用。陈秋糖已经有了经验,不太好走的地方便自觉停下来,抱着她越过险地。他们这地方选得有些偏,只能在荆棘灌木的夹到中艰难前行。一个不小心,叶从心的手就把陈秋糖的假发打飞了。假发落在不远处的灌木枝丫间,努努力刚好够得到。
“去捡回来吗?”叶从心口中问着,手却牢牢抓着陈秋糖的胳膊不放。
陈秋糖望了它半晌,仿佛是最后的告别,张了张口,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她理理自己稍有些乱的黑棕色短发,抱起叶从心,继续下山去。
他们回到警车停放的地方时,看到村里的几个孩子被警方拦在警戒线后面,二傻三胖四眼六指全都在。五花扑在四眼身上,依然哭不出来,四眼的眼镜上却已经沾满了泪水。其他孩子忍不住,也和他们抱在一起。陈秋糖在理他们几米远的地方停下,犹豫着要不要吱声。
“老、老大……”是六指最先发现了她,结巴着喊了出来。几个孩子一起应声看向她,他们早已忘记不是白发的陈秋糖是个什么样子,此时望着这个十分正常的、显得柔和许多的面孔惊诧不已。
她站在叶从心的身前,头发不再那样引人注目之后,偏中性的女式衣裤终于体现出了美感。这一群一直拜倒在她的板砖之下的男孩子,目光注视着她将上衣塞在裤子里而产生的腰线。陈秋糖的脸已经红到脖子了,她低头注视着自己的鞋子,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却被一只手顶住了后背。陈秋糖回头,看到叶从心在对自己微笑。
她从未见过老姑对自己露出这样的表情,即便是得知了她成功考上区重点中学的插班生的时候,她也只是淡淡的,不管是欣慰还是鼓励的情愫,在她眼中根本找不到。可现在,叶从心推着她的那只手仿佛都不那么冰凉,那手是在逼着她向前走,但也能容她向后依靠。
陈秋糖挺胸抬头,告诉手下们:“我考上北京的中学了。中学不让染头发,不让打架。”
孩子们愣了愣,面面相觑,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你们以后……可以不用再当我是什么老大。”
四眼脸上挂着眼泪笑起来:“其实咱早就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