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长公主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花枝,净了手,莲步轻移,推开了简小世子的房门。
花房似的屋子里,简小世子正趴在宽大的白色毯子上,脸埋在臂弯里,耳朵和尾巴都蔫蔫地耷拉着,心情看上去十分沮丧。
安雅长公主轻轻地坐在他身旁,伸出素白的手,摸摸脑袋,顺顺毛。
简浩扭过脸,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委屈地控诉道:“娘亲,秦渊不是好人……”
安雅长公主露出诧异的神色,声音依旧温柔悦耳,“这是闹别扭了么?”
简浩想起之前的情景,又羞又气,自然不肯跟娘亲提起。
他只是撇了撇嘴,闷闷地说道:“他表里不一,不讲义气,人、人面兽心……反正、反正以后不要让他到咱们家来了!”
安雅长公主略为惊讶,简浩虽率性随心,却向来恩怨分明,且断然不是小心眼的脾气——平王殿下到底做了什么,才得到他“人面兽心”的评价?
正疑惑着,外边便传来了兰心管家的声音,“殿下,平王殿下求见。”
简小世子一听,耳朵尾巴齐齐地竖了起来,他连忙抓住安雅长公主的衣摆,瞪着一双澄净到近乎于琥珀色的眼睛,焦急地嚷道:“娘亲,别见他!”
安雅长公主温温柔柔地摸了摸小世子的脑袋,像小时候那样轻声哄道:“好好好,不见他,浩浩莫急。”
兰心管家听到安雅长公主的语气,微微一笑,转身就把人请到了花厅里。
安雅长公主依旧不动声色地陪在儿子身边,听着他气哼哼地说平王殿下的坏话,反反复复就是那么几句,也骂不出别的来,简小世子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安雅长公主温柔地给他盖上薄被,便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
这一次,“人面兽心”“表里不一”的平王殿下是从正门进来的,身上穿着正式的亲王服,并叫人递了帖子,安雅长公主越发不解。
此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简镇西早已回了将军府,因此只有安雅长公主接待秦渊。
两个人相互之间见了礼,秦渊便从曲水手里接过食盒,亲自递过去,神态语气自然而妥贴,“浩浩尚未用饭,这是佘老专门为他准备的。”
安雅长公主从简浩嘴里听了无数次这位老人的名字,知道他的的手艺最得儿子的心,于是便接到手里,温声说道:“王爷有心了。”
转而对侍者吩咐道:“温到灶上,世子醒了便呈上去。”
果然没吃饭就睡了么?秦渊抿着唇,眼中滑过一丝担忧。
安雅长公主装作没有看见,呷了口茶,缓声问道:“不知王爷此时前来,所谓何事?”
“侄儿多有打扰,请皇姑母见谅……”平王殿下轻咳一声,并未直接说明来意。
安雅长公主原以为他是来看简浩的,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看着秦渊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对兰心管家使了个眼色。
兰心管家微微福身,把屋内的下人打发出去,她自己也随之候到门外,并未关门。
秦渊这才起身,姿态郑重地撩起袍脚,跪在当地。
安雅长公主心内诧异,要知道,秦渊是先帝御封的一字并肩王,即使见了秦盛都不必行此大礼。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稍稍提高了声音,“平王殿下,你这是何意?”
秦渊抬起头,墨色瞳眸深沉而坚定,他用双手奉上一枚金镶玉的牒牌,朗声说道:“皇姑母在上,侄儿秦渊在此奉上亲王玉牒,诚心求娶简家世子为妃,从今往后定当彼此扶持,荣辱与共……”
秦氏皇族无论男女,一出生便有两枚身份玉牒,一枚放入宗庙,一枚用来合婚。唯有得到皇室玉牒的婚配者才会成为正式的皇族配偶,继室和侧室都没有。
秦渊情真意切地承诺道:“皇姑母放心,侄儿真心爱慕浩浩,唯愿今后相敬相惜,侄儿此生有浩浩一人足以,望皇姑母成全!”
安雅长公主怎么也没料到,秦渊是来提亲的。
作为一位母亲,安雅长公主并不在意是不是有皇家玉牒、对方将来会不会纳侧妃,她更关心的是自家儿子的心意。
安雅长公主第一次认真地观察秦渊。
当她看到对方脸上清晰的牙印以及脖颈间隐隐露出的抓痕,突然明白了自家儿子今日为何会气冲冲地跑回来,又为何会骂平王殿下“人面兽心”。
安雅长公主坐回椅子上,手里紧紧捏着柔软的丝帕,声音却冷了几分。
“浩浩向来随心,他的事由他自己做主,我不会多加干涉。”
“他若喜欢,即便是贩夫走卒我也乐意接纳,他若不喜,纵使天皇贵胄我简家也决不妥协……”
“平王殿下,请起罢。”
安雅长公主恢复了平静,面上却多了几分疏离。
秦渊早就料到了这样的情景,他并没有太过失望。今日过来,他只是想对午后之事表个态,至于将来的事……
平王殿下看着掌心的玉牒,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既然那只小耗子撞开了自己的心,他还打算一走了之吗?
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
***
九月初五,顾飞白提前一天把臂弩做好,交到秦渊面前。
秦渊摩挲着平滑的弩身,脸上明显多了几分笑意。
顾飞白大大地松了口气,得寸进尺地替兄弟们讨赏钱。
平王殿下给了重赏,再次备下厚礼,并盛装打扮,到公主府拜访。
简小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