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遗症严重,失忆,智力低下,无法说话。”
“不可能!”顾叶更打断,“他说话和智力都没有问题,只是反映有些迟钝。”
“我说的是在医院时的情况。”言晟道,“已经过了十年,逐渐恢复并不奇怪。不过这过程中的艰辛,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顾叶更将尼古丁吸入肺中,剧烈咳嗽,甚至呛出了眼泪。
“他没有钱,夜总会只承担最低治疗消耗,用的药都是最次的。住院期间,也没有人照顾他。这种情况下,康复起来非常困难。”言晟继续,“出院后他无法再从事保安工作,一年后开始在归庄当清洁工。去星寰之前,他一直在归庄。”
“清洁工?”顾叶更低喃自语,“他那身体怎么吃得消……”
“我了解到的就是这些。”言晟说,“如果你现在在意他,有心帮助他,最好尽早带他检查一下身体。我是军人,了解伤痛与军人的心理。荣钧受了那种程度的伤,还能扛过来差不多算个奇迹了。但他下半辈子会怎样,健康状况会不会越来越糟,实在不好说。”
挂断电话,顾叶更捂住双眼,片刻后指间渐渐湿润。
那件事之后,他负气出国,名为留学,实为纵情声色,几乎过了两年荒淫无度、挥霍无数的生活。
而在他fēng_liú快活的时候,那个曾经骄傲得闪闪发亮的男人,竟然险些在病床上,孤零零地死去。
从书房出来,顾叶更眼底泛红。
荣钧站在卧室门口,已经换回自己的衣服。那是一身没有任何装饰的棉布长袖长裤,布料洗得泛旧,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和周遭华丽的装潢格格不入。
从来没有一个如此土气的人走进过这栋别墅,更别说躺上顾叶更卧室的床。
看到顾叶更回来了,荣钧眼中的焦急化作期待,沙哑地问道:“顾先生,我可以走了吗?”
说话时,他不经意地向前挪了一步,但因为腿软无力,膝盖向前突了一下,幸好右手扶着门框,才不至于跪倒。
顾叶更快步上前将他扶住,明显感觉到他的双腿正轻微发抖。
心头的痛越来越浓,险些说出“不准回去”。
荣钧喘了口气,挤出一个笑容,“谢谢顾先生。”
顾叶更强忍着将他留下来的冲动,打横将他抱起,在他惊愕又茫然的目光中道:“你烧了一宿,又吃不下东西,身子乏力在所难免。我们以前是朋友,我抱你上车,你不用跟我客气。”
荣钧讷讷地垂下眼睫,愣了几秒才轻声道:“好。”
顾叶更将他放在副驾,考虑到车里开着空调,还给他搭了一条毯子,然后调低椅背,系好安全带,这才发动。
荣钧规规矩矩地坐着,几乎没有动。顾叶更开得慢,时不时看看他,有一肚子话想问想说,却迟迟无法开口。
打破沉默的竟然是荣钧——但显然经过了力所能及的深思熟虑。
“顾先生。”他声音很低,神情有些忐忑。
“怎么了?”顾叶更将速度放得更慢,“哪里不舒服吗?”
荣钧摇头,双手抓着身上的毯子,“顾先生,谢谢你。”
“说了不用客气,怎么又道谢?”顾叶更叹了口气,无法对他凶,“我们是朋友,你不用这样。”
“不是!”荣钧似乎有些着急,“顾先生,正是因为我们以前是朋友,我才要道谢。虽然……虽然我想了整整一天,也想不起我们是在什么情况下认识,关系好不好,熟到什么程度……”
顾叶更干脆将车停在路边,侧身看着他。他微蹙着眉,应该是为自己欠妥的语言表达懊恼,“对不起,顾先生,我,我说不好。”
顾叶更抿了抿唇角,“没关系,我听着。”
“我们认识,你也知道我以前是个混账。”荣钧艰难地说:“我强迫未成年男孩做那种事,被部队开除……”
顾叶更没想到他会自己提起当年的事,怒意又要上头,可一想起他这十年来遭的罪,以及自己年轻时恶劣的玩弄,浓重的心痛顿时将陈旧的愤怒冲刷得半点不剩。
“我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回事,完全记不起来了。”荣钧坐直,肩膀轻微颤抖,“但既然做过,就得承担后果。顾先生,你是唯一一个知道那件事,还肯帮我的人,谢谢你。”
顾叶更微怔,“唯一?这些年都没有以前的朋友帮助过你?”
荣钧尴尬地笑了笑,低下头,“我活该。”
说出“活该”二字时,荣钧眼中掠过自责与惨然,顾叶更心脏顿时狠狠一抽。
荣钧抬起头,语气诚恳,“顾先生,请你相信我,这些年我再也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柏尹他的确是我捡的孩子,和以前,和以前不一样的。”
顾叶更眼中风云变幻,顿了片刻才道:“嗯,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车重新发动,再无人说话。驶入城区后有些堵,荣钧撑起身子,指了指前方的路口,“顾先生,你把我放在那里吧。”
“你家在附近?”
“不远了。前面是个堵点,很耽误时间,我走过去就行。”
“不打紧。”顾叶更说:“我送你回去,正好看看你的生活环境。”
荣钧犹豫了几分钟才问:“顾先生,我们以前是什么样的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很重要吗?”
“因为你对我太好了……”
车拐入小巷,顾叶更轻声答道:“是很特别的朋友。”
荣钧所住的地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