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当众行刑之后,虽然洛阳下辖的各州县再没有出现过成群丁壮逃亡之事,在“杀人磨坊”试机后的短短三天内,杨素就征召了四五千人入伍,然而却也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东都洛阳仅次于帝都长安,是那时各方人等汇聚之处,“杀人磨坊”一经启用,其设计者和缔造者杨素之前在人们心目中fēng_liú倜傥、文雅爱士的形象就一落千丈,俨然变成了一位人见人怕的辣手血屠。
特别令杨素感到委屈的是,自己明明是受到东都留守元孝矩的亲自授意,出于替他分忧解难的初衷,别无它法可寻的情况下,才想出了借“杀人磨坊”来威吓百姓送子入伍的办法来的,可如今连元孝矩也公然站出来,指责自己不该把煌煌的一座都城变成了惨绝人寰的屠宰场,令城内城外的士宦百姓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
杨素一气之下,当即向元孝矩提出,要亲率一营兵马,将这座刚刚搭建成的“杀人磨坊”给拆了,以彻底消除洛阳城内的恐怖气氛,然而元孝矩却始终不肯点头允准。
这不分明就是要把自己当做是受他任意摆布的一条狗嘛:既要替他完成朝廷下达的征兵任务,又要在人前人后背负起难以忍受的骂名。杨素对元孝矩心中恨到了极点,却不敢当着他的面儿表现出来,只得假装顺从地向他表示,自己就算是被东都洛阳的百姓们骂死,也定会如期完成朝廷下达的征兵任务,助留守老爷平安度过这一道难关的。
从留守府议事厅一出来,杨素便暗暗打定了主意:自今日起,自己只埋头干活出力,再不向元孝矩进献一言一计了。
接下来四五天,杨素都是四更即起,直到二更时分,尚在洛阳街头督促手下差人征召丁壮入伍,眼看着十日限期将至,一万五千名丁壮也堪堪募齐,杨素心头总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便寻思着今晚要与到洛阳上任后觅到的相好锦娘共度良宵,舒坦舒坦。
因自己府中多有夫人郑祁耶明着暗着布下的眼线,一天到晚地紧盯着自己,杨素无奈之下,便命亲信手下到“独一处”订下了两间上房,欲于今晚巡夜后顺道来“独一处”私晤锦娘,共享鱼水之欢。
情有凑巧,偏偏在杨素忙里偷闲,想到“独一处”偷个腥儿的这一晚,李浑、杨广等一行也阴差阳错地被“独一处”派在街口招揽客人的店伙计引进了店,并且还遇到冯惜要为姐姐冯怜报仇,行刺李浑的事。
在李浑等一行人当中,除了杨广一人之外,杨素并不识得其它诸人,因此当虞孝仁堵在他进店的路上,向他报出李浑的名号,邀他到院东楼堂内接手审断案情之时,杨素对这位突然出现在店内的太师府十公子心中尚存几分疑惑:倘若真是太师李穆的公子到了东都,为何不去官设的驿站中落脚歇息,而要住在这“独一处”中呢?
因店主人在得知李浑真实身份后,并没有向杨素禀明原由,而是自己悄悄设法腾挪出了另两间上房供杨素和锦娘留宿,杨素此时尚不知道在自己进店之前,这里就曾经生出一场争房事件,待见到虞孝仁后,遂皱眉向随行的护从悄悄叮嘱了一声:“叫她好生在房中等着我,我去去就来。”便跟在虞孝仁身后向院东走来。
杨素论官位虽远在自己父亲李穆之下,但也是堂堂的上柱国、清河郡公,东都、洛州两府的长史上佐,李浑自不敢怠慢,不待杨素走进堂来,即率江陀子等人迎了出来,见了杨素,未曾话,一躬到地,抱拳道:“羽林郎李浑见过清河公。清河公请随在下进堂叙话。”
杨素此时尚不知李浑邀自己到这饮酒吃饭的楼来倒底为了何事,张着眼上下打量了李浑两眼,抱拳还礼道:“太师别来无恙,公子什么时候到的洛阳,为何会到此店落脚?”
“只因在下奉父命取道东都,赶赴并州处置一些家事,不欲叨扰驿站公廨,因此暂在此店住上一晚,明日一早就出城北上了。”李浑忙含笑向杨素解释道。
“唔,太师家风,真令处道不胜钦敬啊。”杨素虽不尽信李浑的是实情,但也不好一见面就和他多做计较,一面与他寒喧着,一面率先走进堂来。
杨素一只脚才迈进门槛,迎面便看到店主人和冯惜二人跪伏在地下,相拥而泣,在二人身旁不远处,张须陀手按佩刀,赤面挺立,身后隐约还有一人肩架猎鹰,背对自己坐着。
“公子,这是”杨素是见惯大世面的人,看到堂内情形,心中虽觉意外,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惊讶,用手指定地上跪伏的两人,回身问李浑道。
“清河公请见谅。在下初到东都,便在此店中撞上了歹人欲行刺在下之事,刚好清河公到此,故想将此二人交由清河公落。”李浑抱拳向杨素解道。
杨素官居东都留守长史一职,论理缉凶查案之事不该由他来过问,但因他是洛阳当地仅次于留守元孝矩的上佐大吏,既遇到有人向他报官求助,他自是不能一走了之,不闻不问。
只因今晚事起突然,眼见“独一处”的店主又被李浑指认和刺客是一伙的,杨素更是难以推却,遂回身命随行的护从把守好堂口,不得放闲杂人等入内,这才指着江陀子、安若溪等人问李浑道:“这几位都是公子的同行之人吗?刺客行刺公子之时,他们可曾亲眼目睹?”
“不错。就在清河公进店来的半个多时辰前,此人借端鱼布菜之机,自鱼腹中抽出一柄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