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翻旧账。
“王典的戏我说过你可以不接,你不需要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或者退一步去讨别人欢心,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
顾寻却说:“你明白。就像你很清楚夏时渊没把你当朋友,一直在利用你拿资源拿好处一样。”
林渝遥愣住了,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好半晌才挤出来话来:“你说什么?”
顾寻去拉他的胳膊,将人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轻声道:“你知道自己在吃亏,但你不以为意。”
林渝遥浑身震颤了下。
顾寻一错不错的抬头盯着他的反应,知道自己说中了。
他以前就发现林渝遥性格有问题,对方对任何人似乎都是一副态度——友好温和,仿佛自身不存在任何情绪。顾寻先开始以为这是单亲家庭影响下的产物,况且与人为善并不算坏事,便没多想。
可之后却愈来愈不对劲,顾寻记得曾经有个恐同的男演员,在和林渝遥搭戏时,一次次借打斗戏故意下黑手,甚至在剧组还散布过一些难听的谣言。
顾寻知道后非常生气,可林渝遥却反应平平,仿佛被针对的人不是自己,只说:“他恐同嘛,针对我很正常。”
顾寻问:“你不生气?不讨厌这个人吗?”
“是有点气,而且他这样闹太耽误剧组进度了。”
顾寻听他说的话,感到很不舒服。
这很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夏时渊的出现让顾寻更加困惑,林渝遥并非愚蠢,相反,他很会察言观色、揣摩他人心思和动机。顾寻也试探过,原来林渝遥是知道的,或者说,他一直知道。
——从学生时期就知道别人和他做朋友是否为真心,而他一直与人为善的本意又是为了什么?
“开门的那一刻,你厌恶夏时渊吗?憎恨我的背叛吗?”顾寻的声线像条细小的蛇,直往林渝遥心里钻。同时,他的手顺着林渝遥小臂的线条往下,扣住了对方冰凉的左手。
林渝遥双眼泛红的看着顾寻,明明顾寻坐在那儿比站着的自己矮上许多,可这一刻林渝遥却觉得自己其实是低微的。
一直以来,一直以来,他竭力掩盖的那些东西被顾寻强硬的撕开了。
“太过分了,顾寻。”林渝遥急剧的喘息,开门看到那一幕时,他心里确实涌现了从未有过的陌生情绪,满满当当挤成一团,几欲令他无法适应。
那是对别人的厌恶和憎恨吗?
林渝遥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慢慢下坠,最终蹲在了地上。
顾寻握着他的手:“你自己的存在不需要靠别人来证明。”
“对,你说的都对。”林渝遥垂着头仿佛喃喃自语,“恭喜你看穿我了。”
“我没有看穿你。” 顾寻托着他的下巴让他抬起脸,却意外的发现林渝遥眼睛红了。
不是初始时他看见爱人和别人乱来的愤怒,而是……
“渝遥,我……”
“我不想再说了,不想再说这些了,我很累。”林渝遥打断他。
顾寻看着他眼下的黑眼圈:“那先去休息吧。”
林渝遥站起来,收拾好表情:“我今晚睡影音室。”
他说着就要走,顾寻却扣住他的手腕:“你睡卧室,我去影音室。”
林渝遥沉默几秒,最终走向卧室,但在进门前停顿了下。
只听见他说:“不论你的目的是什么,都不该用这种方法。”
没等顾寻回应,他就关上了门。
顾寻自以为看穿了他的全须全貌,实则不过是冰山一角。他不知道自己的过去,不知道自己从有记忆起伴随着的就是妈妈的厌恶和憎恨。
刘红云最常说的一句话是:你为什么要来折磨我?
林渝遥自小就活在自我厌弃里,遇事总先自我反省,旁人把负面情绪丢给他,他便全盘接受,可他吸收以后,却不会发泄出来。
刘红云使他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他害怕自己对所有人而言都是负累、厌恶的存在。
音像店老板死时,他欣喜于自己逃过一劫,之后为了当时那个情绪整整自我厌恶了很多年。他对外感知敏感,便变得易碎,因此走上极端。
他想讨每一个人喜欢,想通过别人证明自己是有意义的存在。他无法憎恨别人,就像他那个很少尽到母亲责任的妈,他被如此对待,却无法憎恨她。他不憎恨别人,最终达成的反向效果是自我憎恨。
顾寻只看出了表面那一层,便自作主张的设局想刺激他,想让他产生情绪,想让他发泄出来。可顾寻并不了解根源出自哪里。
一开始夏时渊来撩拨,顾寻是不打算理会的,他不讨厌有所图谋、想往上爬的人,可不等于会喜欢像夏时渊这样,背着朋友在私底下勾引朋友男友的人。
对方发来的信息并非一开始就是暧昧,而是从林渝遥入手,谈论他们共同认识的人,一来二去顾寻回复一二,探听到了不少林渝遥学生时期的事。
而听到的越多,顾寻越觉得林渝遥与人相处存在问题。
最终他设计了这场局。
顾寻赌自己对林渝遥很重要,重要到可以牵扯出不一样的情绪来。
事实上他赌赢了,可却又觉得哪里错了。
顾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