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桑明的语气,桑田已经心里有数,默默走到桌边坐下。
韩颖接连不断地往儿子碗里夹菜,想说点话来调节气氛又觉得时机不对,她没出声,另外两个人又各坏心事,这顿饭也就吃得安安静静。
饭後,桑田没跟平时一样立刻就回房,坐在沙发上像是等待判决。果然桑明朝他看一眼,说:“到书房里来一下。”
韩颖想跟著进去,被桑田阻止了,自己跟在桑明身後走进了书房。
桑明坐在书桌後面打量儿子,因为前阵子加班,他也有一段时间没好好看看儿子,今天仔细一看才发现儿子竟不知不觉变得不一样了,似乎经历了什麽而让他的眉宇间多了一抹深沈。
桑田率先开口:“爸,我其实没什麽事,你别听妈乱说。”
桑明收回了目光,说:“你妈是不是乱说,我自有分寸。”
桑田心知逃不过,拉开椅子在书桌前坐下,准备好好接受教育。
桑明想了一小会儿,说:“你先告诉我,学业上的压力是不是很大?”
“还好,文科方面在尽量赶上了。”桑田如实招来。
“当初是你自己决定要选历史科的,你已经十八岁,是成年人了,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桑明一脸的严肃,口气却也不乏真情,“爸爸从来都支持你的决定,只要你觉得好,没有人可以说不好,因为他们并不是你,但是我也要强调一点,那就是你绝不能半途而废。”
桑田也知道自己最近荒废了学业,可又无能为力,只好惭愧地点点头。
“另外,考虑到你也十八岁了,谈恋爱什麽的也不是不可以……”谈到这个话题,桑明也有点不好意思,尽力伪装严肃,说:“但是,你不能因为谈恋爱而耽误了学习,还有,你别怪爸爸老思想,这个谈恋爱千万不能儿戏,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能随便搅在一起,你呢我倒也放心,就是提醒一下你。”
桑田垂著头认真听教,一声也不出,心里说不出的委屈。
桑明不知道自己踩了儿子的痛处,以为他是被说中心事而不好意思,心里笑了笑,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再看看儿子都这麽大了,颇是感慨地说:“你要是真交上个不错的孩子,哪天就带回家来玩,别老到外面晃荡。”
桑田知道一味否认他们也不信,干脆就默认,犹犹豫豫地点了个头。
得到正面回答的桑明满意地笑了笑,说:“男子汉大丈夫,这点事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他知道桑田这年龄是孩子的敏感期,也不多说了,就让他出去。
桑田站起身准备离开,突然又问道:“爸,我要是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那怎麽办?”
这孩子的死心眼还真跟我一样!桑明有些欣慰地想著,说:“那敢情好,一辈子不变心,你妈就最喜欢我这点了!”
“可是不痛苦吗?”桑田喃喃地问,为什麽他现在却好痛苦?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自己也能没有真心,是不是这样就能够不痛苦,能够像沈建业那样潇洒地说分手?抬眼对上桑明疑惑的眼神,桑田艰难地笑了笑。
为了不让父母担心,桑田强迫自己振作起来,强迫自己笑,强迫自己恢复到原来那个有著阳光般笑容的桑田。崔浩曾经给他打过几个电话,他没有接,他怕自己接了之後会崩溃,努力的伪装会因为那个联系在他们之间的话题而作废,要忘就忘个彻底吧!到了最後,他把手机号码也换掉,除了父母和同学,他不会再接到其他人的电话。
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冬天也悄悄来临了,南方的冬天虽然没有北方来得凛冽,但近几年的气温却明显下降了很多,出门的人很多都缠上了围巾,大街小巷,随处可见温暖牌。
桑田脖子上的那条蓝白相间的围巾出自韩颖之手,因为怀孕之後桑明就禁止她到公司去,所以她一天到晚闲在家里没事,便动手给父子俩各织了一条围巾。她织出来的围巾都很精致漂亮,桑田的很多同学都以为是外面买的,纷纷来向他要商店地址。
这天下午放学,高三因为补课的关系比别人多了一堂课,桑田又因为留下来整理了点笔记,出来的时候学校里基本上已经没人了。
气温随著天色变暗而下降,桑田边走边缩了缩脖子,把围巾拉紧。高三之後他就没骑单车,一直都是走路回家。刚走出校门小半段路,就听到身後响起了汽车喇叭声,桑田转过头一看,蓝色别克,心跳忽地漏掉一拍。
他站著没动,别克开到他面前没有停留地呼啸而过。
并不是他所想的那个人。
耳边还响著汽车马达的声音,但那车已经开得很远很远,成为远处的一个小黑点,桑田却收不回目光。以为自己已经忘得彻底,以为自己伪装得足够逼真,以为自己把自己也给骗了,原来……原来没有……疼痛像破茧的蛹,一点一点外露出来,痛得他站不住脚,蹲下身来紧紧环抱住自己。
自从那一天起就没有流过的泪宣泄出来,冰冰凉凉地落在脸上,落在围巾上,落在寒了的心坎上。
桑田咬著唇任由泪水滑落,高大的身体蹲在地上缩成一团,仿佛在祈求一双温暖的手来将他拥抱,可是他知道再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远处的韩颖坐在车里,看著无助的桑田悄悄落了泪。直到桑田站起了身,她才赶紧抹干了脸将车开走。
如果桑田不愿意让她知道,她可以永远不知道。
韩颖用粉底掩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