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剑尖离他心脏的位置那麽近时,他忽然什麽也不怕了。
他听到自己用一种冷静到近乎漠然的声音说:
“因为我喜欢你。”
剑尖剧烈地抖动了一下,那个人看他的眼神像是被泼了一盆洗脚水般,既嫌恶又屈辱兼愤怒,他轻轻勾起唇角:
“你一定以为我在骗人,怎麽会有人用这麽下流的招数去玷污自己喜欢的人?”
“我隐瞒自己的身份,是因为你向来厌恶背後偷袭的手段。唐门既擅用毒又使暗器,我怕你知道後会瞧不起我。”
“你中了春药而我却没有,并不是因为我事先觉察到了,而是我们唐门的人,自小都是在各种药物中浸淫泡大的,体质特殊,它对我并没有效果。我们擅使的是各种能散人功力拘人手脚致人死地的毒,对於这种催人情欲的药物,并没有研究,我一开始并不知道你中了药。”
“但你中了药之後,可以有不只一种解法,却是真的。我喜欢你,想要亲近你,所以卑鄙地选择趁火打劫,做出那种混账的事情。”
“楚兄,你一直都看错人了。唐黎初是个卑鄙无耻的下流小人,那件事,你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吧。要杀要剐,随你喜欢,我决不反抗。”
那个人“当”地扔下剑拂袖而去时,他才真切感到了心口的疼痛。这种情绪,是不是就叫做自暴自弃?
自家大哥婚宴之後,他足足有半年没有出过江湖。白天把自己关在院子里,傍晚便携上两枚铜板晃晃悠悠地出门,看看街边的铺子有没有新出的小本子。新近盛行的题材是欢喜冤家爱恨缠绵,通常有一个香豔而俗套的上错了床开端,一个纠结万分的误会过程,一个皆大欢喜的团圆结局。啧,最近的品位真是越来越低下了。他照旧津津有味地把看完,然後把它们捣烂了当花肥。
他觉得自己是在自暴自弃,家人看来却是典型地“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在一个阳光正好的午後,他家大哥终於忍无可忍地拎著他的领子把他连同包袱一同扔到门外:
“你也该到江湖上走动走动了,成天闷在家里什麽也不干算什麽样子。”
他不满地抗议:
“我哪里有什麽也不干,这几个月我都一直在炼药。”
“你也好意思说,看看你炼的都是什麽药,说出去没的丢了唐门的脸。”
“切,我们唐门又不是邪魔外道,难道天天炼制那些下三滥的阴损毒药才是正经吗?”
他大哥的脸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但你好歹也别炼制那种不入流的解药,你出去干什麽都好,不要再闷在屋子里浪费我们家的药材了。”
精於制毒的唐门三公子守著一院子的珍稀药草,炼得却是解药。假如是鹤顶红一类烈毒的解药也罢,偏偏他炼的却是从五个铜板一包的méng_hàn_yào到一锭银子一丸的最新春药这类虽下流却不伤人性命的药物的解药。把解药细细地打包好派人给那个人送过去的时候还不忘捎上长长一段话:
“江湖险恶,防人之心不可无,把它们带上总是有备无患。楚公子再厌恶唐公子,也请不要把药随意丢弃,被别有用心地人捡了去,研制出连唐公子的解药也抵挡不住的新药为祸江湖也未可知。”
一番话恰恰好捏在那个人的死穴上,不收下都不行。
他那麽喜欢那个人,当然了解他的性子。
不过那又有什麽用呢?他摸摸鼻子,拾起大哥扔下的包袱离开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