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都是坐着,并看不出什么,这么一站倒出了问题──他外衫下襬极凌乱,透出血迹来。
想来是山涧荆棘造成的,适才光线暗,一进了营帐,步吟又只顾让刘希墨看君笑,竟然没人注意到他自己也是受了伤的。这一帐都是靖王府上忠心侍从,连忙拿药的治伤的不一而足。
一团混乱之中,一道桃红的身影冲了进来:「表哥!」
这声音极熟,君笑抬头去看,果然是杜凤荷。他当日逃脱多亏了她,但他不知杜凤荷为何要放他走,也不敢多说。
杜凤荷看到君笑也是一愣:「楚六?你不是逃了吗?怎么在这里?」她皱起眉来,「表哥,这人来历不明,而且能够逃出沈庄,实在可疑,便是不马上处死他,也该将他下狱严加审问才是!」
君笑听到「下狱严加审问」几字,双眸一缩,而后猛地迸出厉光。
步吟心道不好,忙道:「凤荷,妳不懂就不要乱说,笑……楚公子是柳县捕快,有紧急情况本就可以直接入民宅的,连擅闯之罪都不算。他在沈庄所受的……本就是违法私刑。」
杜凤荷惊讶看着步吟,心想他怎么会说这等话?王子犯法与庶民不同罪,何况天下刑罚都是皇家所定,何来「违法私刑」这说法?
君笑却是愣了,想不到步吟会这么说,忍不住转头去看他。步吟见他神情和缓了很多,知道自己这次是说对了,不由大喜。他了解君笑,知道他将法律看得极重,这样说定能让他刮目相看。
果然听君笑道:「谢王爷不怪责。」
步吟难得见君笑对自己和颜悦色,心里一荡,几乎就想抱他亲他,却是不敢,只好沉下脸问杜凤荷:「阜宁郡主,妳不在襄州,来这里干什么?」
「表哥,我是来帮你的啊。」杜凤荷道,「你忘了是皇上派我协助你的吗?我听说影军在海上,利用水上优势和我军为敌,所以赶了过来。」
杜凤荷虽然身为女子,却擅长锻造机关等。步吟想到奉天军正在造船,杜凤荷也算来得正是时候,于是点了点头:「这倒也是,妳在襄州也做不了什么,这里倒是需要借妳长才。」他缓缓道,「若把妳所长和南人造船之术结合起来,定能使船坚固而难攻……」
杜凤荷听他这么说,脸上露出笑来,有几分属于少女的喜悦,像是终于得到心上人赞扬般。君笑在一旁看着,感觉有些刺眼,于是暗中讽刺自己:难道见不得他对别人好吗?可又为什么见不得呢?
不是不知道答案,只是不想承认,君笑隐隐觉得自己像是掩耳盗铃的小贼,却仍是忍不住捂起耳朵。
若是悠然剑林悠然,他还可以抛下世俗去回报,但是这沈步吟……太多的东西纠缠在一起了,他理不清。
理不清的时候,最好一刀斩断,到底是爱是恨、是怨憎是欢喜都不要,断个干干净净。
喜欢但不能在一起,憎恨又不能一剑杀了他,那么还有什么办法?
法令、法规、条条款款,君笑向来分得清楚,他本就是一个极有原则的人,并不盲从,一切都由自己的心来判断,并不迂腐得局限于别人想法,但也不会因为一时冲动而违反自己的原则,因此对于步吟,他实在是完全混乱,无计可施。
所以他只是把头转过去,让自己心如止水。
步吟偷偷眼看君笑神态,他一皱眉,步吟心中有些惊,却还有几分喜悦;而当他恢复平静时,步吟只觉心中发凉。
步吟有意地对杜凤荷好一些,然而没看到君笑变脸,他自己倒已经不成了,最后自语道:「算了,他不嫉妒也无所谓,我守着他就好。」便抛下杜凤荷,继续来纠缠君笑。
君笑由悠然来照顾,悠然不敢对自家王爷说不字,君笑可敢,只一句「王爷军务繁忙,君笑不敢耽误王爷时间」便把人打发出去。
因此君笑养伤期间,步吟常常只能来他帐中匆匆看他一眼,便又被赶出去,没办法只能多嘱咐悠然,让他好话多说,随时告诉自己君笑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