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卒说这就是黄泉,浑浊的河水汹涌磅礴,湍急的水声如同冤鬼呜咽哀鸣,在河的对岸则是一大片花海,红色的花瓣鲜艳得仿佛在滴血。
鬼卒说那是曼珠沙华。曼珠沙华只能生在幽冥界、长在黄泉边,所以也被称为“彼岸花”。曼珠沙华花开叶落,叶生花谢,虽是同根生,却是花不见叶,叶不见花,近在咫尺,却是生生相错。
望不到边界的曼珠沙华像血海,又像是火海,但吸引李世民注意的不是满目鲜红的花,而是站在花海中的人。
其中一个是俊美如同神祇的少年,身材高大健美,相貌英挺伟岸,只是脚下如火如血的曼珠沙华让他英俊的容貌也带上了一层妖异的感觉。不知为什么,李世民总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而且那少年极不友好地盯着他看,像是与李世民有不共戴天之仇。
比这少年更让人不舒服的是他身边的女人。那女人虽然身材窈窕,五官也不难看,却是黑皮肤白头发白眼睛,让人怎么看都觉得不舒服。
鬼卒到那女人面前复命后便退下了,留下李世民与那一男一女两个怪人对视。
过了很久,李世民才打破沉默:“你们是谁?为什么带‘朕’到这里来?”有鬼卒引路,李世民原本以为自己是要去见十殿阎王,想不到会被带到这样两个怪人面前。李世民特意在“朕”字上面咬了重音,提醒他们他是人间的皇帝,就算到了阴间,也是与十殿阎王平起平坐,轮不到小妖怪来他面前造次。
“‘朕’?”英俊少年嗤笑,“才当上皇帝,就会摆皇帝架子了?”
才当上皇帝?这个人认识他很久了?少年相貌俊美,能让人过目不忘,李世民也觉得他很眼熟,可依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听说杨珪媚成了你的杨妃?”少年继续说着,同时令人感到不舒服的笑意更甚,“天下在手,美人在怀,你的日子过得可真逍遥,逍遥到这么快就把我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到底是谁?”李世民听得直起鸡皮疙瘩。
“认不出我是谁吗?”少年想了想,“难怪你认不出来,是我忘了。”
李世民看到少年抬起一只手,遮住半张脸,立刻认出了眼前的人:“元吉!”
“你终于认出我了,二哥。”李元吉冷笑着放下手,“玄武门的那一箭,可真疼啊……”
李世民心中闪过一丝愧疚:“元吉,是我对不起你,可那是因为你要和我抢哥哥。我封你为海陵郡王,给你修皇陵,找人给你超度……”
“修皇陵?超度?”诡笑扭曲了李元吉英俊的面孔,“我抢走你的爱人,奸污你的妻子,再一箭射死你、杀光你所有的孩子,然后给你修皇陵、超度,再加个好听点的谥号,你就甘心吗?”
“那你还要怎样?”
“我要你给我偿命!”
“元吉,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李世民板下脸来,“你别忘了,现在我是受皇天庇佑的皇帝,我想怎样就怎样。既然你不接受,就别怪我不顾兄弟之情,找人做法,让你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李元吉身边的黑皮肤女人突然大笑,银铃般的笑声十分动听,只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这清脆的笑声只让人觉得恐怖,“就你身边那条小泥鳅,还想让我保护的人魂飞魄散?”
“你是什么妖怪?”
“妖怪?”黑皮肤女人依然笑得妩媚之极,“无知小儿,我是你老祖宗!”
黑皮肤女人变成了一条乌黑的龙,同时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以她为中心散发出来,渐渐吞噬周围的一切。鬼卒不见了,曼珠沙华不见了,黄泉不见了,周围鬼哭狼嚎的一切都不见了,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李世民的龙袍依然金光闪耀,但是这点金光在铺天盖地的黑暗中,就像是大海上的一叶孤舟,只要一个浪头打来,就能让船上的人万劫不复。
“李世民,还我命来!”
随着李元吉凄厉的叫声,迎面有什么东西向李世民扑来,吓得他一下子从噩梦中惊醒。
原来只是个梦。李世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平复了一下心跳,看向睡在枕边的人。
新皇登基,第一夜自然是在皇后的椒房殿过。看到身边依然睡得像头死猪的长孙珑儿,李世民只觉得无名火起。和李建成睡在一起的时候,他半夜里会给他掖被子,会安慰被噩梦吓醒的李世民,哪像他的妻妾,只会空占着名分,别的什么都不会。长孙珑儿和她的哥哥长孙无忌一样,只会沽名钓誉,自从李世民登基以来,便决心要做个名垂青史的“贤后”,于是时时处处作出贤良淑德的模样,整个人就像是把历史上所有的模范女子生搬硬凑在一起做成的一个可笑的偶像,根本不是个活人。世人都道李世民娶了个世间少有的贤良女子,只有李世民自己知道长孙珑儿关心的只是她自己的名誉和世人的赞赏,根本不是李世民是否开心。每天面对美丽却呆板的皇后,李世民只觉得比面对一块木雕还不如,至少木雕就算让他觉得乏味,也不会矫揉造作地笼络朝臣和百姓的爱戴,让他想休了她都休不成。
过了半天,枕边人才有了点反应:“皇上?”
怎么?他吵着她睡觉了?还是当着丈夫的面还要继续扮演小丑一般的贤妻贤后?整天戴着面具活,她倒也不嫌累。李世民做了场噩梦,正想找个人吵上一架发泄发泄,不料长孙珑儿翻过身来,却是露出一双和梦中的黑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