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刀凉应下,不自觉问了句为何。
“卢长生、阮宓秋、郑乐,三人连手必因有利可图,最易起争拗,何况眼下三已去一,剩下两人给逼到绝路,就算早有计议,恐怕也要生罅隙。”
马刀凉恍悟:“他们的罅隙,正是我们的可乘之机。”
追命未答,只淡淡笑一笑,又将梅花招呼了来。
他指着终于吃饱饭开始粘着铁手玩的单炎和于阿逢,冲梅捕头严声道:“给你个艰巨任务,把他俩平安送走。”
那边铁手正好也跟两个孩子说完此事,亦已将他们的情绪安抚妥当,才去拿了些纸坐回桌边,梅花刚和追命走过去,突然就给晾在了一旁。
那人指着铁手刚写下的几个字摇头沉吟:“廿四不行,他们上次损伤太重,恐怕元气未复,让小由那边去吧。”
铁手闻言将丁亥改作了丙戌,晃晃笔尖,又加了个“七”字,而后琢磨着写下最后一行,追命在旁点头,未再多言。
「六舒甲午辛卯五庐。己丑九濠丙戌七宿。应四庚辰开封六五。」
小梅捕头偷偷瞄了一眼,就见纸上写了三行字,因为字迹清晰规整,他也看见了不少词,但连在一起是什么意思真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只他不知,本来也不能连成句子瞧的。
铁手又看着默念了一遍,脸上现出稳妥的神色,这才掏出一方小印来钤在纸上。
他印完后,朝追命勾勾手指,那人便也从腰间摸出个扁扁的印章递过去。
二人章子戳完,原本一张普通的纸好似突然不同了,小梅捕头接过来封好的信时,手还微微发颤,说话都不利落了。
“大大大哎呸——啊啊不是,大人有何吩咐?”
铁手忍俊道:“你拿好这封信,先去宁松找贺延,再跟着贺延一起去临池找乌十庆,然后把信和单炎阿逢都交给他们,要你办的事情就算完了。”
那年轻人听明白,铁手是叫他把两个小孩子带去交给可信任之人照顾,可是这乌十庆和贺延,他从没听说过,也不知该往哪里去找。
“小梅花,”追命招呼道:“来来,贺大姐和老乌不易找,你需得要记牢。”
梅捕头在两位大人之间不知所措了一下。
而铁手,从追命接上话头的那一刻起,他已经完全沉静下来。
他竟然在画画。
就在张一尺见方的纸上,画了一男一女两人,男的浓眉大眼,圆脸厚嘴唇小眼睛,看起来莫名像个屠夫;女的柳叶双眉,杏核眼,鼻子精巧,长得又可人又温柔。
这两位的相貌,画出来虽有特点,挪远点瞧,其实也颇为普通。
追命指一指两人画像,继续对梅捕头说道:“女的是贺延,男的是乌十庆,你按着我说的话去问,他们不会与你为难。”
小梅捕头咽了口吐沫,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马刀凉。
他还是心里没谱。
那可是两个会跑会跳的孩子,他连望江都没出过几回,二位大人委以重任,他能行么?
铁手按住梅捕头的肩膀,和善而理解地宽慰道:“不要慌,你若着急,他俩也要跟你担惊受怕。”
他引着那青年的视线看向单炎和于阿逢。
小梅花立时镇定了许多。
“你换上寻常衣饰,只当去玩,莫要太不自在,”铁手和声嘱咐道:“要是还担心,再带一人跟随也可。”
话到此处马刀凉忽然上前欠身道:“大人,小人在邻县有个表妹,功夫和小梅差不许多,他俩也是旧识,可否让二人同去?”
铁手点头道:“也好,你家妹子住得远么?”
“不远,来去至多个半时辰,大人同意,我现在就去找她。”
追命胳臂一伸将马刀凉拦了回来。
“这着急,不拿阮宓秋和郑乐的画像了?”
马刀凉堪堪刹住,回转来立在桌前,看架势仿佛在强忍道歉的冲动,追命偷偷瞥见,窃窃笑一阵便扭头去看铁手画画。
倒是铁手,一听让画阮宓秋,二话不说已先勾了个女子,容貌标致,就是毫无特色。
追命看着张美人图,朝铁手意味深长地点点头,然后靠近了开始念叨:“脸再瘦些,眼睛没这么圆,眼角更翘,眉毛还要短,窄鼻子。”
铁手涂改完了,大致也知道该画成什么样,于是另拿了一张纸气定神闲地重新画过。
追命看了一会儿,似还不甚满意。
“加点孤傲的感觉,”他边说着边有点心急地拍拍铁手后背:“孤傲。”
铁手不禁莞尔,那人易容本领精妙,描述人长相的能耐可差了许多。
他依着自己心里“孤傲”的模样又添几笔。
追命突地抚掌一叹:“哎是了。”
阮宓秋稍麻烦些,因着只追命见过,铁手画来不够得心应手,郑乐可大不一样,下笔前已有成竹在胸。
须臾工夫铁手又画两张,小梅捕头在一旁看得下巴都要掉,他拉过于阿逢窃窃问道:“你们恩公还是丹青妙手呢?”
“什么叫丹青妙手啊?”
“哦就是特别擅长画画的意思。”
于阿逢瘪瘪嘴,悄悄给单炎耳语:“小炎哥,那个圆滚滚的又不好看怎么还说恩公会画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