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宝马雕车,凤箫声动,玉壶光转,有人买醉有人寻欢,人们放肆的笑着闹着,仿佛这人世间本就没有苦也不存在悲。
夜总是有种摄人的魅力与诱惑。
顾盼生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眼前的繁华热闹,觉得颇为新鲜,他在北齐时便听说西凉京都是个不夜城,从不实行宵禁,即使是过了子时,依旧有酒肆茶馆挂着大大的望字招牌。
他一直觉得荒谬从未当真,也从未曾亲眼见过。
“宋大哥,这里好热闹啊!”
顾盼生仰着小脸对宋清灵眯着眼睛笑,他很喜欢这种纸醉金迷的奢华,似乎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自己和别人没什么不同。
或者更准确的说,他很喜欢这种热闹到极致的孤独。
“对啊!喜不喜欢?”
宋清灵腾出一只手捏了一下顾盼生的脸颊,顾盼生太瘦了,脸颊上也没有多少肉,这一捏,直接能捏到颧骨,手感很不好。
“嗯!很喜欢。”
他终于出了叶府了,多想对着天空大唱一首,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让我能够离开叶云瑾的身边!
“来,大哥带你去吃点好吃的,你看你瘦的。”
宋清灵说完便身形灵巧的一转,稳稳的落了地。
顾盼生甩了甩有些发酸的手腕,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腿,再抬起头时,眼前赫然立着一块上好的金丝楠木大匾,上面龙飞凤舞的刻着三个烫金大字,满袖香。
满袖香是京都最大的酒楼,多少年来屹立不倒,大抵是因为内里的包罗万象--它是朝廷亲批的万肴一品居,专为御膳房特供各种新鲜食材和菜品。
可,却不仅于此。
那些王公贵族名门显贵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它的第二重身份--这儿绝对是一个绝佳的寻花问柳之地,隐蔽性高极为安全,丝毫不用担心任何有心人查出哪怕是一丁点端倪。
披着雅俗共赏的外衣,做着肮脏下流的事,这刺激的反差使得满袖香被越捧越高。
很快,便成了那些达官贵人们中公开的不必言说的秘密。
顾盼生一怔,满袖香,这几个字真是熟悉,似乎是在哪里听过。
“大哥,我们别这么……豪气,我吃什么都行的。”
顾盼生看着里面奢华烫金的柱子,便知道吃一顿定是价格不菲,他指着自己身上还披着的月白色寝衣,示意宋清灵自己没有带银子出来。
“不的,大哥有钱,你别担心,今天就请小生子吃点好的。”
“……”
为什么人人都叫他小生子?
宋清灵拉起了顾盼生柔弱无骨的小手。作势要往里面走。
顾盼生被他拉着有些别扭,他挣扎的想要抽出手。
就在这时,原本熙熙攘攘的酒楼突然有那么一瞬诡秘的寂静,随后他隐约听到了一声熟悉的低吼,可马上就被女子们娇声的劝酒声,还有男人们豪爽的大笑声所覆盖。
顾盼生站在门口,顺着刚刚发出这个声音的方向望去,果不其然的,在靠近二楼雅间的楼梯旁,看见了瘫在那里的叶云瑾。
此时他正在被三个美人围在中间,她们身上穿着勉强可以遮体的薄纱,娇笑着对叶云瑾举着流光溢彩的白玉杯,不停地向他劝着酒。
他来者不拒,一一的皱着眉仰着脖颈饮了下去。
醉眼朦胧间,他甚至伸出手臂,勾来了离他最近的一个美人,大手隔着薄纱肆意的抚摸着她玲珑有致的身躯,然似是觉得还不尽兴,他把绯红着的面庞转向另一个美人,示意她去吻他的唇。场面极其香艳而淫靡。
天呐-----顾盼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原来,叶公子平日里一副禁欲的不行的模样,背地里……啧啧啧。
顾盼生怕叶云瑾发现他偷跑出叶府,再把他抓回去,于是他揪着宋清灵的衣角,躲在宋清灵身后说,“宋大哥,我有点不舒服,我们不吃了好不好?”
宋清灵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二楼雅间慌慌张张跑下来一个人,嘴里高声喊着,“走水了,走水了。”
他刚喊完,二楼便腾地一下被火海蔓延,大火似是一条狂怒的巨蛇,伸出巨大的蛇信,残暴的吞噬着每一寸奢华的烫金红木,刹那间就连楼梯都被烧的通红灼热。
叶云瑾似是已经醉了,他如同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宽敞舒适的雕花红木椅上,眯着微醺的桃花眼,嘴里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刚刚谄媚的围着叶云瑾的美人们早已经四处逃命了,哪还有那个闲心去管什么所谓的恩客。
眼看着火马上要烧到叶云瑾仰躺的红木椅上,顾盼生放开了宋清灵的衣角,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朝火海中央狂奔而去。
“顾盼生……”
宋清灵在后面着急的唤他,他没想到顾盼生竟然会有那么大的力气,挣脱了他使了十分力的手。
顾盼生心跳的厉害,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会舍命去救他,他只知道,叶云瑾就算再混蛋,再对他不好,他也不能死,至少,不可以死在他的面前……
萧以钰本是端坐在案前挥毫,突然猛的咳出一口鲜血,他瞳孔骤的收缩,蹙着英挺的剑眉,在纸上飞速的写着,进去,救他,快!
即使身上被灼烧的难受,仿佛都要融化了,宋清灵还是没有丝毫犹豫的冲进了火海,他举步维艰,一步一血泪。
终于挪到了叶云瑾仰躺的楼梯边,视线虽模糊不清,却能看到两个紧紧抱在一起的身影,他苦涩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