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突然就下来了。小时候挨打挨骂流汗叫痛的记忆突然就浮起在脑中,受了多少苦,才站在了那个台上。又受了多少伤,才坐在了台下。这么多年,我从未在台下看过戏。俗话说,种白菜院子的怎会喜欢吃白菜。我记得小时师哥带我去戏楼听过一出戏,台上是当红的角儿,我和师哥在台下被叫好的人群挤散,我一个人,在人潮中荡来荡去,眼睛却没离开过台上,那些红妆翠袖,人面桃花,是我这辈子都不能忘记的。
师哥说,这就是角儿!红角儿!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在台下站过。小时候是觉得同台下比自己是自形惭秽,现在,挨了多少打骂,自己才属于台上。
台下拥拥挤挤这么多年,自己又坐在了台下。
看别人唱戏,在热闹中觉得落寞。
今时果然不同往日了。
叶先生抽出手帕为我擦去眼泪,轻声道:“你可懂我的意思。”
我点点头。
叶先生笑了笑,“青瓷,你有时或许高傲,那是你的性格,但你也知道,戏台子只有一个,你在那上面时,千涟就在下面,你在下面时,千涟就在上面,你们本来就是两场戏,你们本来就不相干。固然你使他的毁了容貌,可你看,他的掌声依然在,你可以愧疚,你应该愧疚,可你也要把头抬起来,你欠他的你可以还,你只是还没有还他,不是还不了他。”我抬头看叶先生,抿着嘴唇,“我知道。”
叶先生拿手帕仔细擦拭我的眼角,“你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两场戏,你看,他现在很好不是吗?以后会好的。”
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在我心头荡漾开口。叶先生不是不了解我,而是太了解我。他只用知道一件事是始末就能察知到我的心情。非凡的感知。
我泪痕未干地笑了笑:“叶先生,谢谢。”
“没什么。”叶先生放下手帕,“我很乐意,乐意到心甘情愿。”
叶先生看看台上,“我们把这出戏听完吧。”
“好。”
很就没有看戏啦,仔细看千涟的戏,他唱得真好。我以前从不愿意去夸他,现在,我并不对这些夸奖的词语吝啬。叶先生说得对,有时候的对他人的高傲只会激化矛盾。放过别人就是放过自己。
这个道理我现在才懂,要是千涟也懂,那这些事根本不会发生。
我又偷偷看了看坐在身旁的叶先生,记起他急匆匆来看我的样子,想这辈子能遇上叶先生这样的知心人也就能知足了。
“好!”
“好啊!”
戏池子里吆喝起来,千涟缓缓退了场,我抿嘴笑了笑,余光里突然瞟见一处黄色。
我心一抖,慢慢侧头过去,右边斜上,中后的位置上,蒋沐就坐在那里。
我显然看见他看见得太迟了。他的目光一直是看着我的。他看见我看到了他,他到不惊奇,反而笑了起来,在闹哄哄的人群里悠闲地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又看了我一眼。不他是看我和叶先生两个人一眼,然后放下茶杯转身走了。
我一下子站起身来,叶先生被我的动静惊了一下,看着我道:“怎么……”
“叶先生,失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