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长生素来谨记在心,惜缘,惜福,惜命。
然则他愈是珍惜,天命为何愈是要自他手中夺去?
展长生悲愤心起,只觉胸口犹如压了千斤巨石,叫他险些喘不过气来。
他骤然睁眼,清醒了几分,模糊视野渐渐清晰,方才看见一头黑白相间的毛绒小熊蜷在胸口酣然沉睡。看那黑眼圈椭圆,正是性子活泼的圆圆。
展长生一时默然,只得将这害他喘不过气的元凶轻轻拨到一旁,又瞧见夏桐生同团团彼此背靠背,将头枕在他大腿上安睡。婴儿鼻息细弱,同两头灵兽鼻息此起彼伏,在室内格外安详。
他此时躺在石屋外间的兽皮上,窗外透着阳光。视线一偏,就见头侧堆放着一堆疗伤药草,根须上带有些泥土,一些干枯,一些却仍新鲜。
只怕是乌云每日外出为他采摘而来,以备不时之需。
展长生长叹一声,却发现通身的经脉疼痛,此时半点不剩。他又凝神内视于体,丹田中水雾萦绕,竟比之前更浓厚一成,经脉历经反复枯竭充盈,竟也有些微拓宽,原先闭锁的窍穴更是打通了多处。
展长生因祸得福,如今已进阶至筑基四层。
他抬手盖住前额,一阵讥讽低笑,缓缓坐起身来,只觉心头空落,不敢细思。
门外脚步沉重,正是乌云察觉他清醒,一路奔来撞开大门,口中还叼着几株灵草,黑褐眼瞳内俱是欢喜。
展长生自它口中接过灵草,轻轻抚摸绒毛头顶,低声道:“我已无事了,眼下紧要之事,乃是如何寻回师兄。”
乌云闻言,目色忧虑,却先是望向三头沉睡的小崽子,又望向展长生。
展长生知它心意,揉揉那熊猫半圆耳朵,低笑道:“乌云,你且宽心。我展长生惜缘惜命,断不会弃你等不顾。”
他忽觉两眼酸涩,一时间只得紧闭眼眸,克制心头纷乱痛楚。
过了许久方才长吁口气,修道者最惧心魔侵扰,他此时却最为脆弱,极易入魔,非要设法克制才是。
展长生站起身来,将半睡半醒的夏桐生抱在怀里,那婴儿不谙世事,却仍是知晓他回转一般,蠕动身躯朝他怀中钻去。展长生眼神柔和,将他放在贵妃榻上,又将团团圆圆也一道抱上去并排摆放。
夏桐生一身黑白相间的细棉布连身衣,同团团圆圆放在一起,险些分不清哪个是灵兽,哪个是凡人。他望了片刻,心头空洞痛楚一点一滴,似有缓解。
展长生又取出一瓶灵兽丹,倒了一粒,乌云眼神明亮,直勾勾望向他。
他喂了一粒给乌云,那三只小崽子也仿佛闻见了香气,彻底醒转。
展长生连瓷瓶一道交给乌云,一面见幼崽们戏耍,一面整理储物戒同储物袋中各色物资。
那留朱公主为假造纯孝之名,不惜舍下巨资迷惑展长生,却不料反成了他逃命的助力。若非那场灵石雨同回灵玉璧迷乱人心,他只怕要被堵截在寒月峰中,格杀当场。正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不知那留朱公主作何感想。
这其中物资被他一通大手笔挥洒,余下仍有下品灵石三百余枚,各色灵草五百余株,法宝上百,丹药上百,灵符上百,粗略算来,足够支撑他修行至凝脉。
如今展龙暂时不在,他自是不能坐吃山空,需得寻些营生才是。他便将主意打到了那些灵草上头,或可种植一些,再猎杀些低阶灵兽,兼做磨练。
展长生在这边清点时,乌云用爪尖切碎灵兽丹,用碎粒喂养团团圆圆。夏桐生见两个兄弟吃得香甜,乳母却唯独漏了自己,诸多不满,爬到乌云头顶咬它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