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面色动摇全然落入那白胖管事眼中,那管事方才心满意足,退了下去。
便有一名朱衣侍从起身,本应玉树临风,潇洒蹁跹的行止,却格外僵硬。他有如未入道的凡人一般举止迟钝,自桌案上取了银盘,又取银刀,站在法阵之外,吃力指挥银刀割肉,银盘接肉。
那侍从忙碌时,白胖管事微微侧耳听小厮一通耳语,略略皱眉,却也只得小心翼翼上前躬身禀报道:“庄主,许文礼仍旧不从。”
照空眼神又冷下几分,连笑容亦是有些减淡,他道:“不识抬举,罢了,拿影蝥喂他。”
他敛目一算,又道:“今日时辰已过,明日午时再喂。”
管事才应下,又有一名身披盔甲的侍卫脚步沉重,匆匆闯入殿中,在那火炉法阵旁跪下,肃声道:“庄主,东北角晶壁有异动。”
噼啪一声迸裂脆响声起,照空竟将那铁木合铸的贵妃榻扶手掰碎,面上却仍是笑容fēng_liú,眼神如水,刹那间,殿内众修大气也不敢出,个个低头不语,唯恐祸事落下。
照空悠悠笑了,语调平缓拉长,一咏三叹,“一群,废物。”
无人敢动,乐安在他怀中更是噤若寒蝉,恨不能化作木雕。
唯有那割了肉的侍从,战战兢兢,捧着银盘上前,却也只是躬身跪下,将银盘高举过顶。那肉烤得约莫四五分熟,外头一层浅棕,内里仍是嫩红多汁,被侍从精心切成两指方寸地肉丁,一旁附了银刀同象牙箸方便取用。
乐安瞧见那盘中红棕肉块,终是克制不住,身躯渐渐颤抖不停。
照空垂目看他,语调转了柔和,亲手用银刀扎一块烤肉,送到乐安嘴边,宠溺道:“心肝,你先尝尝。”
乐安面无血色,身子抖得若筛糠一般,眼见得那肉块越逼越近,就要碰到嘴唇,他终是一咬牙,推开照空手腕,自他怀里挣脱,匆忙跪在地上,以额头碰地砖,磕得咚咚出声,凄声道:“求庄主饶了哥哥!”
照空被他一推,随手松开,银色小刀同肉块落在地面半幅火狐皮上,便将那赤红无瑕的皮毛沾染了些许油污。
这庄主依旧笑得柔和,垂目看跪在脚边的美人。
乐安同那章鱼妖流尘并非亲生兄弟,而是结义的海妖,他二妖昔日在东海孤苦无依,误打误撞进了青元仙境,也是一心喜悦,误以为得了大机缘,故而死心塌地追随照空。
流尘相貌平平,却修为高深,做了照空的得力属下。乐安本是条银线鲛,修为低微,却生得极是貌美,被照空收为己用。
却不料流尘一个小小失误,就引来大祸。
乐安依旧跪在地上,一面磕头一面哀求:“庄主,庄主,流尘他素来忠心耿耿,求庄主给他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照空只略略抬脚,便将乐安纤弱身躯踢得飞起,竟直直朝那五行精火炉中飞去。
乐安失声惊叫,奋力挣扎,却无从躲闪,眼看就要被火苗吞噬。说时迟,那时快,忽闻那红褐巨怪一声怒吼,竟生生将半个身子自钢索禁锢中撕裂开来,一团血淋淋肉块已看不出形状,只下垂挡在乐安身前,将他自火炉前撞开。
苍白火焰顿时上窜,将流尘残躯烧得干干净净。
乐安才逃得一命,立时自大殿一角爬起来,瞪大眼看着火焰噼噼啪啪作响,将血肉吞噬殆尽,殿中弥漫起一阵淡淡臭气。他攥紧拳头,凄厉嘶喊:“流尘哥哥!”
那喊声回荡在殿内,凄绝惨烈,饶是那管事素来不忿这兄弟同他争功,此时亦生出一股兔死狐悲的寒意来。
可怜乐安一世懦弱,修炼无成,至今不过二阶修为,等同凡人初筑基而已,若非得了庄主仙药,单凭一己之力尚不能化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