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兄早就训示你,学字不可以学这些有奴颜媚骨的字。字如人之风骨,子弟若是学了这些媚俗的字,字如其人,难免走偏不可自拔。这赵子昂是身侍数主,世人不齿的降臣、奴才,人品下贱。你好端端的放了西安碑林颜柳之有劲骨的字不学,偏去学些不正经的表面风光皮毛。我都恨不得当时把信撕了摔你脸上。”
乍听了大哥一番痛快淋漓的数落教训,汉威冷汗涔涔。不过是试着更变点字体,怎么就招惹他近两个月才头次通话,竟这么小题大做的教训一番。这就是大哥,怕改也改不了他。
胡子卿也见汉威面色不对,一味诺诺称是,但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哥汉辰在那边又说,“你若想练些有性格的字,魏碑是最好的,棱角鲜明如刀削斧凿,找本《张猛龙》临一临就可;再不然,索性走正路,去碑林拓张《家庙碑》或《勤礼碑》来改改手,虽然颜字看了粗重不漂亮,但是风骨是极好的,多练练就能看到颜鲁公字的苍劲之美。”
听了大哥滔滔不绝的教训,汉威只有不停的惶然应了说,“是,威儿承训了。”
心里却老大的不痛快,现时听说是大哥的电话的那股欣喜劲儿也散得无影无踪了。
又听大哥忽然缓和了语气说:“你今天就虚岁二十一了,白在世上活了二十年不成?这番浅显的道理也总需人旁边又人提示着不成?你什么时候能让为兄省番心思?”
汉威唯唯诺诺的结束了电话,怅然的要往屋外走。
胡子卿有些歉疚的说:“怎么?被你大哥训了?”,汉威强笑了摇摇头,说:“他说话从来这么厉害。”
“我还当你是头次在外面过生日,想家了,早知道就不~~~”胡子卿自责说。
汉威这才猛然明白,胡子卿肯定是主动打破了同大哥那番争执翻脸后的僵局,给大哥打去的电话。大哥从来不爱夜里打电话去骚扰人,就连急事他都再三避免。这个汉威在大哥身边多年十分知道。汉威也知道自那次大哥当了他的面对坚持为他求情的胡子卿一通无理的排喧后,他们两个几乎是冷战的阶段。居然胡大哥因为察觉出自己的忧郁的思乡心思,主动低头给大哥打过电话,就是为了让大哥能跟他说上句生日的问候。心想如果今晚的电话的起因真如他所猜的,倒真感谢胡子卿大哥这份心了。
汉威怕胡子卿再内疚,就问:“那天我大哥见了信可说了什么?”
胡子卿知道再骗他也定然瞒不过去,但又不知道如何解说那天杨汉辰的无理。
汉威做出个无奈的表情,略带调皮说:“我大哥就跟孙大圣一样,我就是那个他死死盯牢的妖精。我逃到哪里,总逃不过他的火眼精睛。”汉威说着做出个戏里孙猴子亮相的动作,然后笑了说:“骂我不该练赵字,说是媚俗坏手,说他见了我的信气得想撕了信摔我脸上。还小题大做的要我去练颜字。这下惨死了,不一天临出一、二百个也无法交差了,比抄《曾子家书》还苦。”
“你我倒真是‘难兄难弟’了。”胡子卿说了大笑,“我说老杨那天哪里的无名火,真是庸人自扰。明明一封工整的家信,就为了几个字就惹了他怒了。”
庐山果然是避暑的圣地,汉威边爬山边领略着晨雾未开时,那云雾缭绕的迷茫的景色。听子卿哥说,大哥要晚他们一天才到。胡子卿安置好了汉威住下,就拉了他跟何先生侍卫队的几个熟人打闹成一片,无拘无束的一点没有高官的架子。张继组大哥也来了, 不像胡子卿那天同大哥电话里所说的那样。下午游玩回来,汉威在仙人洞的一块儿石头上坐观山色,胡子卿大哥远远的喊他:“汉威,看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