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给他处理爆裂手掌的里昂停下动作,狐疑:“可是你的脊髓已经断了,应该感觉不到疼才对啊。”
“心理作用不行吗?”钱惟宁属死鸭子的,就是全身煮烂了,嘴还硬,“我骨头都露出来了,眼睁睁看着,能不疼吗?”
里昂灰白色大毛尾巴一甩,盖上他半张脸:“这样呢?”
“痒。闷。”钱惟宁表示不满。
尾巴离开脸,灵巧的尾尖将头顶无影灯挪了个位置,里昂本人也换了个位置,背对钱惟宁的脑袋,挡住对方视线,继续处理爆裂的右手。
“你学过外科?”钱惟宁怀疑,“转过来转过来,别给我搭错神经线。”
“可是你看着伤口又说疼。”里昂解释。
“疼也得盯着,万一搭错线,以后我长出尾巴来怎么办。”
“搭错线和长出尾巴之间,不存在任何逻辑关系。”里昂又转回来。
“万一呢?你又不是人类,我在这个时空受到辐射被尾人同化也有可能啊,只要这个概率不为零,就有可能发生对不对?”钱惟宁只要想说话,全身都是理由。
“你在紧张。”里昂一针见血。
“紧张?当然紧张!在陌生的地方,毫无反抗之力,把自己小命交到一个神秘生物的手上,你给我个不紧张的理由先?”
低温将血液冻结在伤口上,虽然造成一些冻伤,但凝结的血块堵住了血管破损处,阻止身体失去更多血液。
失血不多,不会带来缺氧、血压降低、休克等一系列负面影响,在这样的情况下,钱惟宁当然能保持清醒,随时随地打嘴炮。
落在里昂身上时,他被捂住眼,一时看不见来自警方的猛烈攻势。
他脖子以下也没感觉,完全不知道对方怎么努力环抱自己的腰,大尾巴又怎么努力缠绕自己两条腿。
不过他也正好避免了看到因为坑洞不够大,导致自己两只脚翘起来,这样颇为可笑的囧事。
外面发生了什么,自己应该怎么办,钱惟宁无能为力。
被剥夺了视觉和大部分感觉后,他的嗅觉和听觉,以及耳朵的触觉,就十分灵敏了。
钱惟宁耳廓被舔了一口的时候,全身汗毛都要竖起来——已经作好掉到地上的准备,结果光秃秃地面上冒出一只手,耳朵还被暧昧地舔,谁遇上这种事都会惊悚的好么。
结果耳朵还被对方含住,耳垂被舌尖拨弄来拨弄去。
气息热乎乎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丝丝异味儿。
“……白眼狼?”
钱惟宁虽然是个学渣,智商还不足以低到平均线以下——换言之,虽然蠢但没有蠢到家。
这个时候有能力神出鬼没的,除了那头狼没别人了。
对方也放过了他的耳朵:“嗯。”
随后小声问:“杀了我一场,有没有消气,钱?”
是个青涩少年音,而且说的是星际语。
说完了又舔舔钱惟宁耳垂。
“先到安全的地方,再来谈这个问题。”钱惟宁死死抿着双唇,不再说话。
“一定会很安全。”里昂保证。
等钱惟宁恢复视线,就来到了这个宽敞而几乎什么都没有的简陋洞穴。
头顶蹦出一个无影灯,灯下的里昂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样子,顶着乱蓬蓬的灰发,小脸还是瘦成一个巴掌,紧张地盯着他。
“看什么看……”钱惟宁嘟囔一声。
“你的情况很不好,需要立刻动手术。”里昂回答。
“那你就做啊!”
“喔。”里昂拿起钱惟宁被轰穿的右掌,看着红sè_láng藉的血冰,粉红色的肌肉,薄薄一层淡黄脂肪,白色的骨头茬……凑到唇边舔了舔。
于是有了一开头的鬼嚷鬼叫。
钱惟宁紧张吗?当然紧张。
他会掩饰紧张吗?当然……分场合。
他会在里昂面前掩饰紧张吗?当然……破罐破摔。
——肆无忌惮地破罐破摔。
他并没有意识到,“肆无忌惮地破罐破摔”行为,往往只有在最亲密人的前,才能施展。
因为“最亲密”,意味着“最有安全感”。
意味着“自己怎么折腾对方也不会跑掉”。
钱需要一个不紧张的理由。
里昂歪头考虑。
他认为这个回答很重要。
至少现在钱不再对他怒气冲冲的了,他得把这种和谐的气氛保持下去。
没错,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