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变有些被噎,埋头喝着闷酒,酒不过是军营里的粗制烧酒,很烈,没一会张变便有些微醺,在瞧眼子懿忍不住调侃道:“那日在醉欢楼你还说不会喝酒,这会儿看你喝得很厉害嘛。”
“我真的不会喝酒。”
“难道酒量是与生俱来的吗?”
子懿又饮了口酒,觉得似乎不是那么渴了才放下酒壶,“你要是儿时总被人灌酒,你也会酒量很好。”他不仅经常被灌酒,还曾被烈酒泼在全是绽开伤口的身体上。
张变不语,安子懿说得云淡风轻轻描淡写甚至避重就轻,但他似乎能感受那是怎样的煎熬。
将子懿放下的酒壶取过张变站起身问道:“明日定案后日便要行刑了,你还要待多久?”
“没多久了。”
……
“殿下,为何不一手交军报一手换证据?为何答应先将情报给他?”
安泽祤停下上望曦阁的脚步回头看了眼徐汇道:“证据在他手里,我们有主动权吗?派人监视望曦阁这么久也没有任何有力的情报。那幽翳到底是谁,当年的事我吩咐你做得如此干净怎会有证据遗留?他又怎么会知道当年安泽恒的事?”
“是属下办事不利,殿下,当时所有事殿下都亲眼监看,属下怎会遗留证据?而且若这幽翳一直拿这个要挟我们……”
“哼,我岂会受制于人,他推迟几天也好,我部署好了耳目便不怕他偷偷将证据呈与父皇。”安泽祤拢了拢衣襟:“今日便解决了这桩事。”
上了望曦阁顶层,尧宜铮破天荒的没拦徐汇:“殿下在此稍坐片刻,我家公子还未睡醒。”
徐汇愤怒上前揪着尧宜铮抵上门边喝道:“这个幽翳实在是太过分,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殿下不敬,快去把他叫醒,不然我烧了这座望曦阁!”
尧宜铮这会儿倒是不计较笑道:“你要烧便烧,先把你的脏手拿开。”
“你!”徐汇被激红了眼,此刻真想杀了那幽翳。
安泽祤倒是淡然许多,摆手让徐汇退下:“都多等了三天了,还在乎几个时辰?”
尧宜铮笑了笑,将胸前衣襟抚平做了个请的手势便立在门边不再说话。
……
安晟环视着牢房,止去子懿欲行的跪礼蹲下身子替子懿拍抚着背脊。那些伤口没有处理并未愈合,细密的冷汗沁出额头子懿却依然一声不吭,只因那手着实温暖他便愿意忍下。
看子懿不咳了,安晟解下身上的狐裘大氅披在子懿的身上,蹙着眉头自语道:“穿得如此单薄。”
子懿苍白的脸色在昏暗的牢狱中看不甚清,但是安晟能看到那微弯的唇角。
牢里没有可以坐的地方,安晟直接并着子懿席地而坐,子懿有些不适应,垂下的眼眸中有着星点亮光,伸手想解下大氅披回安晟身上又被安晟制止了。安晟这几日公事繁忙又遇子懿出事,回了王府,王妃提醒他儿子祭日之事才记得前几日是冬至,也是子懿入狱的当日。
“懿儿。”
“子懿在。”发烧后头有些昏沉意识却是出奇的清醒。
安晟踯躅着还是问道:“当年,你为何袖手旁观?”这是他一直想问明白却又怕答案令他生畏的问题。
子懿觉得胸口又疼了些,不知是肺腑旧疾还是埋在胸口的那把刀子引起的,压抑着轻咳了两下。
安晟转首看着子懿,困惑的继续问道:“为何要说当时可以救下鑫儿,可以保他无伤。”
大氅下的手悄然的捂上胸口,子懿抬头回望安晟,“王爷想听什么?”
“实话。”
子懿深吸了口气,复又垂首看着地面淡然回道:“子懿……其实做不到。”安晟眉头一皱,子懿又自嘲的笑道:“子懿年少轻狂,那么说,不过是为了让王爷了结了子懿罢了。”
安晟一阵寒颤传遍全身,心如刀绞。回忆不期而至,狠狠的压下来,让他一时间因为痛苦和自责而无法呼吸。当时他明明看到了那孩子眼里的渴望,可他却说出应该死的是他的残酷话语。阴沉的牢房内,安晟的疑惧烟消云散,至少,这个孩子并不冷血无情阴险恶毒。
静默了一会安晟平复自己的情绪,他叹了口气,眉头仍然紧锁着,再开口问的便又是此次的事:“你确定没有人可以为你作证?”
子懿苦笑摇首,安泽祤做事又怎会留下证据呢,根本无懈可击,就是把宇都掀了,掘地三尺也找不到证据。即便把泰和找到,泰和也不过是与他一起下狱罢了,谁会信一个无故与军机一同消失的祁国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