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都是做文官的,最讲究个清誉。”大老爷见弟弟心思松动了,缓了缓语气说道,“就算林琅脾气好,能好好待心姐儿,可百年后盖棺定论,他会是个什么名声?他们勋贵之家,做武将的不在乎名誉,可咱们家呢?恺哥儿,你以后生的儿子,都是要走科举入仕的。家里有个这样名声的姑爷,你叫士林清流怎么看他们?”
大老爷这番话才算是说到二老爷心坎上了。他走仕途、倾慕富贵,说到底还是为了后人,为了他那还没有踪影的儿子。若不然,汲汲营营到头来不是一场空么?
“哥哥嫂嫂说得对,”二老爷面露感激之色,“这亲事结不得!那这过了年,就得麻烦嫂子了。”
大太太笑道:“不用等那么久,年节里我就带着心姐儿见见客!咱们家姑娘好,可不愁拿不出手!”
“还有一桩事”二老爷想提他自己续弦的事,可当着嫂子的面说这些实在尴尬,“就是,就是,沈氏也去了这些年了,我屋里头事情乱糟糟的也没人管”
大太太心念一转,旋即笑道:“这事也包我身上!且等我忙完心姐儿的事,她这头一定下,我就忙你这头。”
“不,不用,其实我”说自己看上了女儿的先生?饶是二老爷脸皮厚,这话当着嫂子也说不出口。
大老爷笑道:“你再急也鳏了这些年了,心姐儿错过了这个年岁,再找可就挑不到好的了!”
二老爷想想也是,江先生是寡妇也好,未嫁也好,这么些年也没嫁人,总不急这一时。
大太太见他松了口,放下心来。要是二老爷先娶了继室进门,哪里还轮得到她来插手杜明心的婚事呢!
送走了二老爷,大老爷夫妻二人一同回了内院,洗漱完毕,又在内室悄悄地说上了。
“我看二弟还是什么也不知道,只怕还等着以后托人在太后面前递话呢!”大太太一面对镜卸着头上的钗环,一面说道。
“太后也好,旁人也好,横竖都是沈家在皇上面前的体面。”大老爷歪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心不在焉地说道,“他想要靠着这些往上爬,也得看心姐儿愿不愿意。”
“二弟也真是糊涂得紧,”大太太笑道,“好歹就这么一个嫡出的女儿,怎么就能苛待到那个地步!打小儿就扔到乡下庄子上,真是叫人心寒。”
“他从小就不是个聪明的,”大老爷闲闲地翻了一页书,随口道,“再说了,要不是他犯糊涂,这好事儿能轮得到你娘家?”
“我娘家怎么了?”大太太从玳瑁盒子里挖出来一点香膏,拍匀了擦在脸上,不悦地说道,“会宁伯府在周朝也是世袭罔替的伯爵!要不是运道不济碰见改天换日,眼里还瞧不上杜明心呢!”
大老爷没接这个话,手里又翻了一页书。
“到时候我就这么跟二弟说,”大太太挪到床边,靠着大老爷躺下,“姑娘家都外向,嫁了人就一心向着相公。他要想靠女儿,就还是得把女儿嫁给姻亲。横竖我在府里,伯府还能不顾着我些?以后定然是两家齐头并进,一荣俱荣。”
大老爷不动声色地往里头挪了挪,说道:“你要想占这个便宜,就趁过年把事情办妥。拖得晚了,人家找上门来,二弟就要坐地起价了。”
“这个我自然晓得。”大太太坐起身,一口气吹灭了床头放着的蜡烛。
第二日晌午还未到,杜府就来了两拨客人。姑太太杜敏带着一儿一女过来给老太太请安,顺道瞧瞧二哥一家人。大太太的娘家嫂子,会宁伯世子夫人带着儿子彭康过来看亲家。
众人寒暄过后,杜敏一步越到会宁伯世子夫人前头,一手拉着杜明心,一手掏手帕开始擦眼泪:“当初你母亲刚来咱们家时,我还未嫁,当真是好好跟着二嫂学了两年规矩教养。谁知我出门子没几年,你母亲年纪轻轻地就去了”
杜明心看着眼前哭得情真意切的姑母,心里头却在想着崔嬷嬷的话。因当年沈家门第比杜家高上许多,杜家女眷都对沈氏有种天然的戒备和嫉妒。及至见到二老爷与沈氏时常吵闹,一个个就都开始落井下石。等到沈氏去世,人还未出殡,杜敏就伙同刘姨娘,哄着二老爷,把沈氏屋里的头面衣裳扒拉了个精光。
至于大太太,许是自矜身份,又或者只在幕后谋划,这些事里并没有她的身影。可若说沈氏在时她们的关系,顶顶好只能算是面上情。
彭夫人一不留神,被杜敏抢了先,心中自然不忿。可毕竟人家才是正经的亲戚,只好笑着向杜老太太说道:“小时候见过几次,那时候就说是个美人胚子,没想到这长开了之后,比那画儿上的美人还要美上几分呢!”
杜老太太抽着水烟,瞥眼看了看还在哭的女儿,又看看一改倨傲态度的彭夫人,觉得自己有必要拉着大儿子问问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彭康和杜敏的儿子陶焕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论理两个人不该在内院里久坐。可长辈们似乎都刻意忽视了这一点,两人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地挺直了脊背坐着。
听见彭夫人夸杜明心的相貌,彭康的耳朵不禁有些发烫。今天来的目的,母亲已经跟他细细说了。他之前还担心杜明心貌若无盐,自己却不得不娶。刚刚惊鸿一瞥,他心里已是千肯万肯了。
杜明珠和杜明妍的心里却是十分地烦躁。两个人以前各自在家里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家里来了客人,要夸也是先夸她们,什么时候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