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千山万峰的冰雪在顷刻间消融,暖意席卷了大地令万物复苏。巽衡不过略略勾起唇角,周身的冰寒气势竟也为之尽消,那双星子般明亮锐利的黑眸映照着玄震怔忪的面容,他凝视着面前玉冠长袍的青年,微微笑道:“想不到道长竟是个如此心软之人。”
此话一出,玄震顿时微觉尴尬,轻声道:“不过是不忍见世间有这等惨事,如何能说是软弱……”
话未说完便已被巽衡打断:“不过,这样也很好。”
对着这少年凝视的目光,玄震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只得默然转过头去别开眼光,至于面上微热则不去也无暇理会了。
接下来整整一月,玄震借着腿伤未愈的理由,依旧在青龙镇上留了下来,只不过由向三家改住进了镇上的客栈,所幸有巽衡在旁祭出一张冷面,向三及他娘子虽不愿让仙人搬出去,亦不敢太过强势。
盘桓了许多时日后,青龙镇上渐渐恢复了往年的热闹繁盛,百姓们也大多敢在夜间出门了,而那少年果真如巽衡所说,没有再出现。玄震略感安心之余,对那少年踪迹不明仍有些担忧。
在青龙镇上这些日子,玄震除了修行便是与巽衡一处聊些修行之事。自从那日莫名其妙地对玄震说了那几句话后,这白衣少年似是对他生出了一些好感,说话也较之初见面时多了几句,两人又都是爱剑用剑之人,交情便渐渐深了起来。玄震对巽衡了解愈多一分,对这少年的喜爱也愈多一分,虽巽衡对自己家乡及来历不爱多谈,但其言语中那股凌然正气已让玄震对那些旁枝末节不甚在意。
如此过了一月有余,玄震终于决定离开青龙镇。恰好巽衡亦打算去别处走走,两人便一同上路。此前巽衡曾有意无意对如何去往昆仑山琼华派问过几句,玄震揣度他话中深意,似是打算到琼华派拜师,他本就对巽衡很是喜欢,又有灵光藻玉在这少年面前发光一事在前,当下便不再多言,心中却已做好打算。
二人一同上路,没几日玄震便说自己要转道去往南方,与巽衡分道而行。其实暗中他又跟随了这少年几日,见他果真一路向西北而去,这才放下心来。
此时距他下昆仑山已有近二月,虽为青龙镇的百姓解了危难,寻找阴阳极盛之人之事却似乎没多少进展。玄震想了一想,忆起青阳长老当日所说,索性便御剑前往黄山,他对黄山唯一的记忆便是在那青峦峰上,是以此去目的地,自然也定在了那里。
阔别十数载,青峦峰上白瀑如练,青松挺拔,与当年竟无一丝变化。玄震在当日那妖兽被焚烧的三棵古松前徘徊许久,但见当日火烧得一片乌黑之处,现在却是百草丛生,生机盎然,唯有感慨而已。
至于他记忆中最初的那个山洞,玄震自是也进去查探了一番,洞中道路依旧曲折,时日久远哪里还记得怎么走?连着走入了几个死胡同,总算到了最深处,洞中坚冰早已化作融水,那些水渍又早已干涸,唯有石洞深处还残留着一丝寒气,却也于他脑中失去的那部分记忆没有半点用处。
在黄山上折腾了不知几个时辰,天色便渐渐暗了下来。山中夜晚极是寒冷,峰顶更是多风,玄震见实是想不起半点过去之事,只得恹恹地唤出春水,御剑向山下而去。
☆、第二十九章 故人相错
傍晚时便到了黄山北面的一座小城,玄震决意便在城中住宿一夜,在城门前落了下来。谁知刚入城便是一怔,但见四处张灯结彩,人头如攒,议论声更是纷纷扰扰从四面八方传来,其间竟还可隐隐听到鼓乐奏响。
玄震下山以来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场景,心道:难不成是赶上了什么节日,全城百姓竟都出门来庆祝?
此时城中道路已被堵得人山人海,玄震走几步便要拱手令前方之人借过,好容易挤到路口,正要拉过一位路人询问客栈方向,便听到前方有数人大声喝道:“让一让,都让开!”
玄震抬头一看,原来是几个高大壮汉从街那头奔了过来,竟都是一身衙役打扮,长相也都甚是威武。街上百姓纷纷避往路边,无不伸颈而望,看模样不似畏惧这些衙役,倒像是等着看什么稀罕事一般。
那几名衙役一路叫嚷着过去了,没多久,便听锣鼓喧天,一阵唢呐喇叭声热热闹闹地从那边街角转了出来,围观者中早有孩童喜孜孜地叫道:“来啦,来啦!”来者极是排场,远远地便见一长串车马并许多年轻男女走了过来,好似一团团红云透着股喜气。
街旁那些百姓更是争先恐后般翘首去看,不多时那些车马便到了面前,当先的是一匹高头大马,那马儿颇为神骏,只是骑在背上的那位却有些对不起它,原来竟是个胖嘟嘟的年轻男子,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小眼淡眉,模样颇为慈善,咧着嘴满面喜气,只是腮边腹上好些赘肉,不只将喜气挤到了脸中央委委屈屈皱成一团,更将一身新郎官的红衣撑得紧绷绷似是随时都要裂出一道大口子来。
后面还跟着一顶花轿,轿身裹着一层鲜亮红绸,前面的绸帘上还以金线绣着鸳鸯戏莲的精致图样,轿顶四个角上均挂着五色流苏,各坠着一长串金铃铛,随风摇摆中叮铃脆响不断。轿夫们亦是穿着得十分喜庆,还都是模样清秀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那花轿虽是人抬却十分平稳,似乎生怕颠到了轿中人,反倒更显出那人的娇贵。
玄震这时已知晓,原来不是什么节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