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震听得分明,许多摊落后面的喝卖声虽是汉话却略显生涩,摊上所陈也俱是奇货异物,那些商贩穿着打扮也与周遭其他汉人明显不同,想来是一些南疆异族人带了族中特产来此换些银钱。对这些摊贩玄震自是更多感兴趣几分,在摊落前停留也比在其他处略久一些,遇见少见的精巧什玩更是禁不住掏出银两买上一两件。
市集之中亦有买些小吃杂食,玄震见一汉家女子摊上的糕点精致可爱,便顺手拣了几个包成一个纸包拎在手上信步朝别处又逛,忽地三两个孩童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恰好撞在他腿上,玄震猝不及防,自然而然生出一股内劲,将那孩子弹了出去,忙正要低头去问,却不想另两个小孩先急了起来:“虎头,快走,快走,再等会木头鸟儿就飞走啦!”
地上那孩子更是连朝玄震瞪上一眼或是哭嚎一嗓子都顾不得,忙爬了起来,带着屁股上两团脏污跟着玩伴们径自朝旁边跑去。
玄震望着那小孩屁股上两团灰扑扑痕迹越奔越远,呆了一呆,心下好奇道:木头鸟儿?木头做的鸟雀怎么可能会飞?这等奇事,倒要去瞧瞧。想着便转步跟了上去。
走不了多远,便看到一处摊落前围了好些人,还都是些半大不大的孩童,里三层外三层将个不大的摊落堵得严严实实,再看不到里面卖的是什么,只听得一阵阵喜悦笑闹声。
“呀,飞啦,飞啦!”
“这个还会走呢,哈哈!”
“再飞高点,高一点哪!”
站在里面的孩童拍手跺脚,兴奋不已,被挤在外面的孩童则是焦急万分,其中一个格外矮小的,踮起脚尖都无法瞧见那些孩子所说的物事,急得伸长脖子鼓起腮帮不停地跳来跳去,像只站在火炭上的小鸭子。玄震一眼就认出了那小孩屁股上的两团黑,可不就是自己撞倒的那个虎头么?
他莞尔一笑,右手捏起剑诀一引,左手伸臂一捞,将那孩子稳稳妥妥地放在了自己的春水剑上就如骑着竹马一般,剑鸣清越,带着那小孩朝前飘了一飘,那名叫虎头的小孩瞪大了眼睛,哇的一声紧紧抓住剑柄,不过一瞬小脸上便露出得意洋洋的神情,朝着下面自己那几个玩伴大声道:“看,看啊,我也会飞啦,比那只木头麻雀飞的还高呢!”
地上那些孩童听到头顶那小孩叫嚷,均抬头去看,一见之下又是惊讶又是羡慕。玄震笑道:“这下看得清楚了罢?”
恰在此时,那些孩童后面一个极苍老的声音忽地轻咦了一声,道:“这位……这位能御剑的侠士,可否上前来?”
一听此话,玄震心下有些疑惑,却还是轻飘飘地从那些小孩头顶纵了过去,无声无息地到了那摊落另一头。那些孩童本就见了他用剑把虎头送上天去,此时见他自己竟也能飞,更是拍手惊呼起来。
他方落地,面前忽地袭来小小一物,玄震忙抓在手里一看,原来竟是只巴掌大的云雀,翅膀兀自不住扇动,只是不闻半点啼鸣声,再一细看,这云雀分明是个死物,捏在手里更是硬邦邦的,只是涂了一层漆,雕刻得又精巧,乍一看竟宛如真鸟儿一般。
他再一扫那摊落,这才看清这小摊上摆的物事原来都是些木头玩意儿,既有鸟雀走兽,亦有车马房屋,虽是寻常木料所制,却是精致玲珑。正看得出神,一只干枯如鹰爪般的瘦手从旁探过,将那云雀接了过去,玄震侧目一望,原来旁边站的还有一个瘦伶伶的老头儿。
那老者头裹深色包头,穿着短褂短裤,脚上穿着一双破破烂烂的草鞋,显是个异族人,只是满面皱纹如沟壑纵横,老眼更是浑浊一片,看起来颇不起眼。
但玄震下山毕竟历练了一些日子,知晓有些奇人异士,便是喜欢装扮成寻常人四处行走,是以并未因这老者的模样轻视于他。更何况他曾听派中长老说过,世间有一些能人,虽不通武艺道法,却天生心灵手巧,极擅长机括制造之术,便是普普通通的树枝木料到了他们手中,转瞬便能制出精巧绝伦的神奇机关,这些能人便是世人所说的偃师。只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如今竟能在南边一座偏僻小城里遇到一位,当真是难得之极。
“我曾听闻世间有偃师者,能以双手制出不必马拉便可自行的车,虽是死物却能飞翔的鸟,不想今日竟能得见,真是有幸。”玄震拱手笑道。
那老者一双昏花老眼将他一瞟,摇头笑了笑说道:“不过是随手做些小物件博人一笑罢了,当不起侠士如此夸赞。这木头鸟儿飞得再高,哪里及得上侠士御剑腾空那般高远?”说着望了望虎头骑着的春水,目光微凝。
玄震顺着他眼光亦是望了过去,疑道:“那柄剑可有什么奇特?”
老者又摇了摇头:“剑自然是好剑,但我看的却是那坠在剑柄处的东西。”
春水剑柄上充作坠子的是玄震拜入琼华时系在腰间的木刀小坠,虽时日久远却十分耐磨,不仅那柄一指长的钝刃木刀没有半点破损,连绑在刀上的五彩丝线都还宛然如新。玄震原本只觉得这不过是寻常什玩物件,但下山后方知,寻常人系在腰间的多是些玉石环佩,像这种古朴之物反倒难见,此时听着老者言下之意,这木刀剑坠似乎另有奇异之处,忍不住问道:“这剑坠又有什么奇特?”
老者道:“我眼睛不大好,还需得细看一看才敢下定论,侠士若是不介意,可否将那剑坠解下让我瞧瞧?”
玄震自然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