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本就极寒,山顶更是多风,几乎不见任何鸟兽,此时竟会出现人声,当真古怪之极,若是有旁人在此,只怕要当做是山精鬼怪作祟吓个半死。狂风渐缓,卷在其中的人声便清晰了起来。
“……慕容紫英,今日之事你可得铭记在心,师公说过,男儿处世不可逞一时之能。只为了夙莘师叔的几句激将之言便莽撞行事,当真是愚不可及——阿嚏!”
语声稚嫩,传自峰顶一块大石后,石后只有一人,身材瘦瘦小小,个头还没有背上的剑匣高,竟是个约莫十岁的男孩子,那小孩穿着很是单薄,只有一袭蓝白长袍裹在身上,那道袍还颇为宽大,灌满了风后冷飕飕的,引得他更是喷嚏连连。
不过即便如此,那张冻得青白的小脸上仍是努力维持着一派正经的神色,冒着风雪仍孜孜不倦地对着自己谆谆教诲,只是偶尔瞥向对面绿森森的山峰时那双晶亮的凤目中才闪现一抹郁卒之色。
这小孩名作慕容紫英,乃是昆仑山琼华派承天长老宗炼的徒孙,他自幼被家人送上昆仑,因天资过人被宗炼长老一眼看中,虽是年纪尚小,但修行亦不算浅薄。
当年琼华派与妖界一战,惊动天下,然结局却是让人唏嘘不已,掌门太清真人殒身不说,派中年长一辈的弟子更是折了过半,宗炼长老唯一的入室弟子便也死在那一场战役之中。是以慕容紫英虽是挂名在那名入室弟子门下,实则却是师承宗炼道人。宗炼自那一战后身负重伤,疗养多时亦不见好转,他自知时日无多,是以待慕容紫英格外全心全意,恨不得将一身所学尽数传授于他,慕容紫英亦是将自己这位名为师公实为师父的长辈当做最尊崇最亲近之人,修炼时也颇为用功,从未教宗炼失望。
只是昆仑山上修行极是清寂,派中弟子又少有同龄之辈,他一个小小孩童,自然有时也会觉得无聊。近来宗炼旧伤发作,避入清风涧疗养,将他托付给了派中一位师叔夙莘。这夙莘本是前任掌门太清真人的入室弟子,又是当任掌门夙瑶的师妹,在琼华派中身份亦算得上不凡,只是性子却颇为古怪,常常肆意妄为,教掌门夙瑶苦恼之极,门中很多弟子亦十分不满。慕容紫英落到了这人手中,每每被她耍得团团转,心中总是苦不堪言。
这日,夙莘从山下又带回许多美酒吃食大吃大喝,见慕容紫英这小孩子站在一旁盯着一包糖果十分入神,便笑嘻嘻地说要考校考校他,若是通过了考校,不仅糖果大大的有,这些吃食也分他一半。慕容紫英在山上跟着宗炼茹素数年,当下便十分意动,犹豫之时夙莘又故意在旁言语相激,果然他便上了钩,一口应下。
夙莘当即出了个难题,要他御剑到对面的山头采一种名为“醉仙”的药草,说以此草酿酒格外醇香。慕容紫英心里自是犯难,他上山数年从未离开琼华派一步,虽是通晓御剑之术但却从未践行过,如今要他孤身一人御剑到别处去,不由得便有些踟蹰,可一抬眼瞅见夙莘师叔满脸不怀好意的笑容,他小小心中那口气无论如何咽不下,当下便十分倔强地背起剑匣出了山门,于是……便落得个现如今真力耗尽、只能望着对面的山头叹气的下场。
他正在雪地里一边瑟瑟发抖一边自怨自艾,忽听得峰顶狂风大作,竟渐有成旋之势,接着便看到一道青光从天际飞来,恰恰落在了旋风中心,顿时风眼便炸了开来,霎时间寒风如刀,冰雪成块,四下纷飞。雪粒击在面上生疼,但慕容紫英却呆呆站在石后顾不得揉上一揉,一双凤眼瞪得老大,望着雪地上从青光中缓缓走出的那个人。
那人观年纪不过弱冠,满头青丝随风乱舞,透着十二分的潇洒肆意,偶有雪花落在他玉像般精致的眉梢眼角,转瞬便融成一片透明,他一身红衣映着茫茫白雪,宛若盛开在冰冷空气中孤芳自赏的梅,一出现便夺去了这季节全部的光彩。
他莫不是……师公曾说过的深山雪妖?慕容紫英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个男子,心中不期然飘过了这个念头。
正想着,忽觉鼻中一阵发痒,还未来得及掩住,又一声喷嚏早已“脱鼻而出”。
糟糕!慕容紫英心中一跳,忙抬眼望去,果然恰恰对上了那人转头投来的讶然视线。
“你……”
玄震怔怔望着不远处石后探出的小脑袋,只觉得匪夷所思,这般严寒的季节,又是在如此险峻的高峰,怎么会惊现一个小孩子?莫非……是师叔他们曾说过的昆仑雪妖?
正思忖着,忽听对面那小孩朗声说道:“你是何方妖孽,竟敢到琼华派近旁窥探?”接着便听锃然剑响,那小孩手中已多了一柄青色长剑,剑尖直指向玄震胸膛,另一只手更是早早捏起引诀蓄势待发。
玄震顿觉一阵头疼,面前这小孩是人而非山妖,非但没让他松了一口气反而更添了许多愁绪。他特意一路藏匿形迹便是为了避开故人,可不巧到了地头却还是被一名琼华弟子发觉,只是……他打量着小孩的目光缓缓下移到指着自己的那柄剑上,眼中多了一丝惊诧,脱口而出:“五方单符!宗炼长老是你什么人?”
他曾得名师指点,眼界不凡,一眼便认出那小孩手里的青剑看似不起眼,剑身上却敛着一层幽光,正是曾经的师叔宗炼收藏的名剑五方单符,再凝目一看,小孩身后还负着一个巨大剑匣,望向对方的眼神更是变了又变,心里暗暗笃定,这小孩绝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