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坐在那不动,不看他,好像没听到的样子。
陆栩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走过去,坐到了弟弟身边:“嘉嘉。”
弟弟扭着头不说话,陆栩就伸出手一点一点将他的脸转过来,将他拥入怀里,声音轻得像叹息:“我要走了,嘉嘉。”
弟弟身子一颤,还是不说话。
“我要走了。”过了一会儿,陆栩再次说。
弟弟抬起头,默默地看着他。
“我要走了。”他第三次说,他的声音嘶哑下来,变得颤抖。
弟弟默默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就眨下一滴泪来。
“我不会等你的......”
弟弟终于开口,眼泪簌簌落下,哭得像个孩子,“我不会等你的!我会先走的!我会去爱别人的!我不会等你!”
陆栩把弟弟抱得更紧了,却哽咽说:“好,不要等我。”
陆栩走的那天早上,弟弟没有去送他。
前一天晚上,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喝光了冰箱里所有啤酒,醉得一塌糊涂,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
做好了晚饭,在肚子里酝酿好温柔的语气,想叫他出来吃点东西,刚抬手敲门,他就一脸平静地拉开门走了出来。
除了宿醉而看起来脸色青白,其他一切如常,他表现得太正常了,这反而叫我更加小心翼翼。
吃过饭他又回了房间,晚上的时候,甚至把落下的功课都温习了一遍。
隔天,我们都收回到学校上课,虽然他和陆栩的事情已经被压下去,学校也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不约而同地疏远了我们。
也许正是如此,弟弟不再去打篮球,非洲乌鸦来约他一起撸啊撸他也拒绝了。
他开始非常努力的念书,常常一个人k书到深夜,高二期末考更是一跃成了班级第六。
高二下学期我就选了文科,和选择理科留在原来班级的弟弟隔了好几个楼层,有一次每天都要拖堂的老师临时有事,破天荒提早放我们下了课,我因此没有等弟弟下楼来找我一起回家,而是跑到楼上去找他。
他们已经下课,班上的人稀稀拉拉地整理着东西,弟弟还是坐在老位置,收拾放在一边,正拿着润湿的纸巾仔仔细细地擦拭着身边的空位。那时我才知道,他每天放学来找我前,都会将陆栩的桌子擦干净,就好像那个人一直在他身边一样。
渐渐的,弟弟成绩越来越好,跟坐了火箭似的,而我的成绩依旧半死不活,甚至因为我连打两份工而有下滑的趋势。弟弟常劝我不要那么辛苦,可我都当做耳旁风,我知道,是我自己还过不去那道坎,不大想用爸爸汇过来的生活费,弟弟很快也猜出了我的心思,反而冷笑说:“为什么不用?那本来就是他欠我们的,我们怎么挥霍都是应该的。”
他虽然这么说,自己却也在打工,日常的开销都是用自己挣来的钱,卡里的钱也不过用来交学费罢了。
高三弟弟和乌鸦进了尖子班,非洲不幸被编入差班,我该庆幸我选了只有平衡班的文科,不然我大概也会和非洲一样去差班混日子。因为学习骤然紧张起来,又不在同一个班,我也只有在晚自修结束后才能见到弟弟。那时候往往要忙着洗漱,或者把没做完的模拟考卷做完,往往说不上几句话就各自回房睡了。
升学后,弟弟懒床的习惯倒是不药而愈,往往我睡眼惺忪地起来刷牙,弟弟已经一身清爽地出门上学了。
以前明明是那种要陆栩连续不停地打上十几个电话才能吵得醒的人。
听见门砰的关上,叼着牙刷满嘴泡沫的我轻叹了一口气。
也许,就是因为陆栩不在吧。
我本以为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就算身处地球两端,隔着十几个小时的时差又怎么样,qq、微博、电话、视频、邮件,就算写信也好,一定会有办法联系的。
可却一直没有得到陆栩的消息,就算问阿蛮,她也苦笑说她也完全不知道。
时光就这样匆匆而逝,我却搞不懂弟弟心里在想什么,就算他成绩已经足够报更好的学校,他的志愿表上却只有云市的宁大一个,不肯去到遥远的地方,不肯换号码,就连qq都永远二十四小时后台在线,只为了等那个永远不会亮起来的灰色头像。
说着我绝不会等你的,却只要听见飞机经过天空,就会忍不住停下脚步仰头去看,就算飞机飞得很高被云层遮挡,根本连飞机影子都看不见,他也会长久地站在那里,直到再听不见轰鸣声。
弟弟在高考后,进入宁大攻读网络工程,我则考上了大专念会计,学校在云市的郊区,只有住校,我和弟弟的人生轨迹也在这里正式岔开。我偶尔会和弟弟通电话,互相道几句寒温就会无法遏制地沉默下来,不过短短一两年,弟弟的性格就变了许多,以前身上满满的刺都缩回体内,他不像以前那样一言不合就和别人争执,倒是遇到不顺心的事都会学着默默扛下来,这时我才明白陆栩所说的,他曾对这个世道丧失了欲求,漠视一切是什么意思。
上了大学之后,弟弟又新养成了一个怪癖——虽然云市回到南川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他也会每周末都会回来住。没有考上大学继承了家里超市的非洲说弟弟每天都会骑车去一中附近的小店吃早餐,有一次被他碰见,看到他点了三鲜烧麦还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弟弟从不吃虾,可是早餐店的老板却笑着说弟弟每次来都是吃三鲜烧麦的。
迟钝如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