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细想了想,自己这态度的确有些糟心!别的不说,至少我也得向这位老前辈打听打听做鬼的风俗忌讳,省得没能入乡随俗,阴沟里翻船,断送鬼命!
于是,我本着不耻下问的精神,凑到老风跟前,虚心求教:“那风老前辈觉得我该怎样打算?”
我没等到老风的开口,洞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我与老风亲切而友好的交流。思过崖底下杳无人踪,会出现这样的异动,着实是桩异事。
我看向老风,以为他多少会给我一点眼神上的暗示,然而,他并没有什么卵反应。
老风全神贯注地盯着我这个不成气候的俗物,脑子里或许还盘算着某种诡异的东西,仿佛浑然不觉外间天地变化。
“风太师叔,有人来了!”
我好意提醒。
虽然体谅老风人老耳背,但他好歹是江湖闻名的大侠客、大宗师,完全不知道外面的动静,那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是吗?”老风若无其事地往洞口转了转脖子,说道:“大概是冲儿吧!这个时间,他正好赶回来吃肉喝汤!”
老风的意思是说,令狐是冲着兔子肉奔回来的?
联想之前令狐见到我的那副急切劲儿,我突然有些可怜岳不群,辛辛苦苦教出来的大弟子,居然是枚不折不扣的吃货,太不给这位伪君子长脸了!
然而,貌似耳聋眼瞎的风清扬前辈,则更是丢尽了华山派上上一代的脸!
“风太师叔,救命!”
令狐一阵旋风似的卷进山洞,与他一道出现的还有田剥光,不过,这回却是只剩下半条命的田剥光。
这位天下闻名的大淫贼脆弱地被令狐抱在怀中,蜷缩得像只超大号虾米。
哎呀妈呀!这姿势老销魂了!
“怎么回事?”
这还用问?
我聪明地挖掘到答案——潜伏在田淫贼体内的剧毒发作了!
我冲令狐挤挤眼睛,期待自己机智的反应能够得到表扬,然而令狐并没有看我一眼,不光是无暇顾及的缘故,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人鬼殊途啊!
老风皱起眉头,只看了一眼,就连风清扬这样的老狐狸也有些动容,实不相瞒,现场情况着实有些惨烈,由不得人不生出侧隐之心。
田剥光太惨了!
原本还算周正的一身衣物已经彻底破成一堆烂布条,他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红色皮肉翻出,鲜血从他身体里汩汩涌出,浸透了那身堪比乞丐的装束,再滴答滴答的,点落一地绽开的梅花。
哎呀喂!他这是掉进荆棘丛了?还是落入遍植情花的陷阱里了?
令狐啊,不是我说你,好歹也得替自家相好儿护住一丁丁体面,落个囫囵尸体回来嘛!
令狐此时六神无主,无暇接收我的好意,山不就我,我来就山,于是,我自动自觉地挪动尊足,上前探视。
走得近了,我才瞧清楚,田剥光的上身以及头脸处布满上百道入肉寸许、宽两厘米左右条状伤痕,看样子全是他自己用指甲挠出来的,尤其以胸口一片为主,料来应是那处最为疼痛之故。
挠的这狠状,老田,你真不是属猫的?
至于说下半身——啧啧!虽然看着惨烈,却不过是摔伤而已,除了行动不便之外,也不算特别。
当真是遗憾啊!
噗!
难道不戒和尚下的竟是“抓破美人脸”这类的剧毒?
我突然心念一动,想到点儿什么,立刻不合时宜地笑喷出来了。
这种想法冲淡了山洞中弥漫的肃穆气氛,老风嘴角跟着抽搐了两下,我严重怀疑他也接收到跟我类似的想法,正处于憋住与爆发的临界状态。
方才还生龙活虎、十分惹人嫌弃的田淫贼,这会儿却只剩下半口气,随时随地都可能吹灯拔蜡、一了百了。
死亡这个东西吧,人人都会经历,可再胆大的人也不敢说自己当真是不畏死的,尤其是饱受痛苦折磨而死。
田剥光在江湖上也算是一号人物,死亡面前,仍然渺小得卑微。
“他早已身中剧毒,有人借此迫他来邀我,却不曾想,田兄宁死不愿以此相胁!”
田剥光早知道毒发将近,这才佯作恼怒,故意与令狐分道扬镳,估计是打好了默默死在无人问津角落徒留爱人蹲墙角画圈圈暗自啜泣的主意。
唉!
田剥光这厮名声虽然烂到顶点,对待心爱之人,却是恳切得紧。
令狐眼圈儿有些红,仿佛还泛着依稀的泪光,像他这样的铁骨汉子,刀剑相加也不会有半分软弱,唯独容易被感情打动。
田剥光于他非友非敌,纠缠得久了,他也不知剩下的是何种情感。
“风太师叔!救他!”
毫无征兆的,令狐扑通一声跪下。
哎呀妈呀!
可吓死劳资了!
虽然老风是他的太师叔,是不折不扣的长辈,理应当得起这种大礼,但我毕竟是堂堂二十一世纪穿越过去的大好青年,哪里见得惯这种封建糟粕的作派?
眼见着令狐膝头将要着地,我眼疾手快,真心伸手去扶,然而,在我以为可以碰触到他的那一瞬间,我的手掌从令狐的身体中穿了过去,毫无阻滞。
令狐的膝盖圆满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