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的对话虽轻,夏安逢和卜璋白却也听到了零星片语,卜璋白的脸色白白的,在夏安逢担心的握住他手时低下头去。
夏安逢察觉到他的手心一片湿滑,方才那短短一场戏的时分,这人竟是出了一身薄汗。
“小白……”他虽年少,却也听家中长者和一些武师谈论过十五年前那场血战,知道卜璋白的祖父卜庆天在天脉谷死于乱箭之下,卜璋白的父亲因伤未跟随上阵,后抑郁自尽而亡。
虽然传闻中,卜庆天之惨死,好像是咎由自取,因为他带了中军轻率冒进,才会误入陷阱,险些全军覆没……
但这个传闻仅仅流传于坊间,定国侯夏遵严令禁止侯爷府中有人谈论,一旦有违,那是要重杖责打并驱逐出府的。夏安逢只记得依稀听侯爷夫人和大哥夏锋私底下这么嘲讽过——他俩对卜秀姝和卜璋白,始终是万分嫌弃。
夏安逢不清楚这个传闻卜璋白是否知情,他也从来不想在他面前提起当年那桩旧事。毕竟卜府家道中落,人丁凋零,便是自那十五年前始。当时卜璋白尚在襁褓之中,夏安逢还未出世。
卜璋白感到一道不怀好意的视线自不远处投射过来,侯爷府世子转过头,对着他,口唇微微翕动。
夏安逢顺着他的目光也转过去看见夏锋,满怀恶意的表情和讥讽上扬的嘴角,那人用只有他俩才能听得见的声音,在戏台锣鼓再次响起来的嘈杂中说了一句话:“通敌卖国,便是死也活该啊。”
卜璋白眼前一花,夏安逢已霍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一转身狠狠揪住他大哥衣领。?
☆、5、祠堂
? 5、祠堂
行动远快于理智,夏安逢在听见那句污蔑至极的话语时立即跳起身来揪住了夏锋衣领。
戏台上正在唱戏的青衣,动作随之停顿,看向台下;而台下院落里坐着的人们,开始发出细微骚动声。
夏遵回过身一眼看见,低喝一声:“成何体统!放开你大哥!”
夏安逢紧紧揪着夏锋衣领,双目中隐隐怒火流动,咬着牙瞪着若无其事的对方,仿佛没有听见他父亲的话。卜璋白也站了起身,他面色依然苍白,身为当事人,神情却比小侯爷镇定许多。他也压低声音:“夏安逢,你松手。”
夏锋笑意不减,仿佛当着满院宾客面被揪住衣领的人不是他自己,慢腾腾的:“二弟,你这是做什么?”
夏遵腾地起身,身材高大威武的定国侯一言不发,一步就跨到两个儿子身旁,一手抓住夏安逢手腕,将人拖了开去。
被定国侯拖住手腕,夏安逢还想反抗,定国侯厉声:“来人,给我把二爷关到祠堂里去,谁也不准探看!”
院落里一阵兵荒马乱,家丁们忙着乱着进来将小侯爷拉走。在场宾客们脸色都有几分尴尬,谁也没料到定国侯寿辰会闹出这样一场节外生枝。
那闹事的似乎是侯爷府庶出的二子,……啧,竟然敢当众对嫡出的世子动手,也不知是太过飞扬跋扈,还是侯爷素日宠得过了头啊……
看侯爷的脸色如此难看,宾客们再想看戏也坐不下去,纷纷跟侯爷告辞。定国侯也没有心思挽留,大略打过招呼,告过赔罪后,沉着脸回了书房。
夏锋还留在原地替他父亲送客,言笑晏晏,仿佛方才发生的事与他毫无干系。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转身发现卜璋白还孤零零一人立在院落里。
曲终人去的戏台上,几盏红灯笼高高挑起,投射下来的红晕光芒在这位卜家公子脸上、身上染了一层淡淡血色。本是晶莹如玉的白皙脸庞,在四周逐渐围拢下来的夜色映衬下,竟是有几分如幽魂般慑人。
然而卜璋白仍然是好看的。
夏锋心头暗想。这样一位名门将领的遗孤,竟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反而生就一副fēng_liú天成的容貌,不知是不是上天的恶意讽刺。也莫怪乎他对庸脂俗粉没有兴趣,心思倒有一半在这个卜家公子身上……
夏锋将手伸了出去,居然很顺利的牵到了那双冷得有些瘆人的手,他一个哆嗦,大大的兴奋了起来。
“你莫怕,本世子同夏安逢那个窝囊废不同,天大的事都可以护着你……”
卜璋白道:“收容包庇卖国贼的后裔,按律可以夺爵、抄家、灭族……”他轻柔的看着夏锋,语气可说是温柔如水,语气中的某种含意却让方才还如坠蜜糖的世子周身打了个冷战,“世子方才当着夏安逢的那句话,可是想清楚了说的?”
夏锋登时清醒,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卜璋白笑了笑,温柔道:“幸好那句信口开河的玩笑话只有我和逢哥儿听见;若是给侯爷听了去了,只怕现下跪祠堂的人要换做世子了呢。”夏锋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眼睁睁看着卜璋白转身离去,声音淡淡的飘了过来。
“下次世子再想编排卜家不是,请务必留心隔墙有耳。”
夏安逢给半客气半强制地押到祠堂,面对着一排排列祖列宗牌位,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在青石板上。他虽然少年心性,爱动贪玩,到底还是清楚自己方才在戏园子里众目睽睽下闹出的风波,极大败坏了定国府和老爹的形象。
他只有些后悔,没在被定国候拉住前狠下心来揍他哥一顿,替小白好好出了那口遭人诬陷的恶气。平素大哥怎么调笑他或欺负他,他心大,不放在心上;但欺负到卜璋白,那就是踩着底线,是可忍孰不可忍。
更何况是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