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而言之——他哥也许是觉得他最近太作,所以派人来“保护”他了。
这是前世姜溯没有动作,当然这一世也许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缓和的缘故,除了监视姜溯应当也希望保护好他。姜泽若有所思地瞥了张遗一眼,随口道:“起身罢,朕知道了。”
张遗从善如流起身。
他见姜泽重新迈开步伐欲拐入小道,脚下一晃站到了姜泽面前,躬身恭敬道:“陛下,这个时间,您应当正在御书房中处理国务。”
姜泽似是被他的武功惊到了,方才正眼看他。他看着张遗低眉顺眼的模样,极为天真地眨眨眼:“你说得对,有赏!好了别站在朕面前了,快去领赏吧。”
张遗不为所动。
他见姜泽即将绕过自己,脚下又是一点,重新站在了姜泽面前。
姜泽又眨了眨眼。
这个时候应该如何应对呢?他思考一瞬自己十八岁时的心态,一瞬之后做出了决定。
——他不开心地鼓起了小脸,忽然出手,一扬左拳袭向张遗脸面。
这是难得的晴天。
几月前京都来了几位文采非凡之辈,其中以一位叫诸葛瑜的儒生最为优秀。姜溯久闻其名,今日干脆抽空见了见,学识见解果真独到,便等查清他的底细方知此人是否可用了。
等到他回宫,只见书房前院里,姜泽正在百无聊赖地作画。不远处张遗双腿开叉,左手叉腰右手握剑,微仰着头面无表情凝视远方,摆出一副极为英武的大将军模样。
姜溯微顿。
他看到了张遗脸上极浅的痕迹,走到姜泽身边。他凝视姜泽所作的画半晌,也没能从姜泽用左手画出来的,那堆类似鬼画符的诡异东西里分辨出究竟是什么东西,伸手摸了摸姜泽的脑袋:“动手了?”
张遗武功虽高,却受制于身份不敢攻击姜泽。他能将姜泽制服困于殿中,应当废了很大力气。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姜泽。这个人天赋太过可怕,无论哪一方面都远胜于自己,哪怕武学。他只能花费比姜泽多两倍三倍的时间,方能看到他的背影。
人受之于天虽异,亦受之于人。姜溯曾动过将这人养废至普通人的念头,可惜这种龌蹉到连自己都鄙弃的念头,都在姜泽依赖信任的眼神里灰飞烟灭。
姜溯的眼眸微深。
姜泽晃晃脑袋,企图将他的手晃下来。但姜溯一直没有顺势落下,他干脆伸了被包扎成一团的右爪,欲将姜溯的手扯下来。
而后便被姜溯紧紧握住了右手腕。
命张遗去把御医唤来,姜溯牵着他的手腕走回书房:“方才同张遗动手,可有伤到?”
他听到了姜泽用鼻子的回答的一个字,继续温声道,“不是说好了不动右手么,怎么又不听话?”
姜泽继续用鼻子回答了一声。
姜溯也不生气。他将人拉回书房中,与他并肩坐到软塌上,盯着他的眼眸温声道:“不喜欢张遗?”
姜泽这才不情不愿般开口:“我讨厌他!”
姜溯笑了:“为何?”
姜泽撇嘴:“他和那些人一样。”
姜溯怔了怔。
他当然知道姜泽口中的那些人,正是那些表面阿谀奉承实则暗中鄙夷姜泽的侍从们。姜溯知道张遗绝不是如此之人,但他也拿不准,张遗是否会因为皇位一事厌恶姜泽。
也许应当找个时间敲打一番。
“阿泽是我最喜欢的人,他们都不会讨厌阿泽,”想到了那些错失的东西,姜溯恍惚了一瞬,却又很快回神,继续给姜泽灌输心灵鸡汤,“张遗是我手下最稳重之人,有他在你身边看着你,我也更放心一些。”
他知道姜泽也许在怀疑他,往他身边塞人是不是打算监视他。而一想到这种可能,他心中就有说不出的窒息感。所以这句话他说的极为真诚,哪怕姜泽也没能从里面找出一分虚假。
姜泽静静与他对视许久。
他也有些恍惚。
前一世,姜溯将洛毓岚塞到了他身边,从此他们之间永远隔着一道鸿沟,再也无法恢复昔年亲密无间。这一世,他当真只是因为关心吗?
姜泽想不明白。
很多时候他无法明白为何明明计划好了一切,但当其中有人感情用事,最终导致与预定计划截然相反的结果。正如他无法明白姜溯为何宁愿私底下用那样的方式夺取帝位,也不能坦白地同他说一句“我想当皇帝”。
但当所有一切都糟糕到无法再糟糕时,追究这些原因已毫无意义。
他愿意给姜溯毫无保留的信任。
——只要这一次,姜溯不再骗他。
于是他垂眸,微乎甚微地点了头:“哦……”
有了一个武功高强的内侍,姜泽的日子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他依旧在朝堂上表现出闲散慵懒,在下朝后宁愿无所事事也不愿翻看百官上呈的奏折,并且试图一天到晚缠着姜溯。
可惜这些日子姜溯越来越忙,往往早朝之后他都要出宫,待到临近晚膳十分方才回宫。
就连张遗都看出了姜泽很不高兴。
不过那又怎样呢,反正他伺候的又不是姜溯,不高兴就不高兴吧。
于是被看管严谨,并且百无聊赖的姜泽开始绕着皇宫散步。当然,这在张遗看来,某人是在寻找溜出去的契机。
直到几日后,他们走到了一处极为偏僻的冷宫,瞧见一个人。
姜泽挑高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