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行了大约一刻钟,便有浮动的冷冽幽香阵阵袭来。李元儿呼着白茫茫的哈气,越过雪幕,望着眼前向远处蔓延的一片花海,再也难掩心中的惊艳。
在这之前,她从未有机会这般奢侈地赏过这种耐寒又高傲的花种。李元儿深吸了一口气,让肺腑里充满腊梅的香气。
她弯下腰抓了一把雪,在手里团成一个雪球:“秀妞。”听到李元儿的声音,秀妞下意识地回头,但见一团雪呼啸而来,在给她背上四散开来。
秀妞“哎呦”了一声,却不想紧随而来的另一团雪砸在身旁的树干。
她正站在腊梅树下,上头又是积雪,又是冰凌。树枝颤动着,原来积在上面的雪大块大块地扑簌簌砸下来。
秀妞急忙往一边躲,可是躲也躲不及,头上身上被砸了好几下。疼倒不疼,就是脖子里凉凉的。
李元儿在她身后得意地哈哈大笑。
秀妞跺脚道:“你这样不公平……”随即也弯腰团了个雪球打过来。但李元儿是有防备的,轻巧地侧身躲在树后。
秀妞的战斗力也不差,雪球接二连三地飞来。李元儿躲在树后,一边团雪团一边反击。
以心理年龄算,李元儿算是童心未泯,秀妞本就是小萝莉的年纪,两人你追我赶,嘻嘻哈哈地打闹起来。一时间雪球横飞,她们的头上、身上甚至脸上都是雪,手都冻得通红。
最后两人累得喘着粗气躺在了雪地上。
头顶是天空,耳边是自己“咚、咚、咚”急促的心跳声。放肆地笑,放肆地玩,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哎呦,不行,我得去趟茅房,你去吗?”秀妞站起来拍打着身上的雪:“你也赶紧起来吧,太凉。”
“你去吧,我折两枝腊梅。”李元儿摇头道。
“好。”
除了腊梅,伯爵府还有宫粉、红梅、绿萼、玉蝶等梅树,只是大多花期未到。届时疏枝缀玉缤纷怒放,有的艳如朝霞,有的白似瑞雪,有的绿如碧玉,该是何等云蒸霞蔚的壮观景象。
李元儿折好腊梅,因风雪渐大,就避到了一处假山下。上面不远处还有个亭子,居高临下,看风景应该不错,有点一览众山小的味道。
她正想着,忽地从假山后转出来一人,李元儿吓了一跳,本能向后躲去,但雪天路滑,立身不稳,向后摔倒。
只听得有人怒声喝骂:“混帐东西!狗眼长到哪里去了?”一面抬脚就踹。
李元儿根本没时间反应,只觉自己右肩上已挨了一脚。所幸借着摔倒后仰之力,化解不少,可也是一股钻心之疼。
顾不上疼痛,也不敢看是谁踹得自己,李元儿忙跪下磕头请罪。
“奴婢罪该万死。”
额头贴在冰凉的雪地上,只看得到在闪烁着幽暗光华的宝蓝色水獭皮斗篷下的一双绣工精致的靴子。
那双靴子的主人又抬起了脚,李元儿以为要再踢她一脚,谁知那人只是用一尘不染的帕子擦了擦靴底,然后随意将帕子扔在雪地里。
这时后面有人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赔笑道:“大少爷,您没事吧。”然后转过脸就变了副凶相,对着李元儿厉声喝道:“该死的丫头,没长眼呐。冲撞了大少爷,活得不耐烦了。你是哪里的,到管事妈妈处领二十板子。”
二十板子?她比窦娥还冤呐,她根本就没有撞到这位爷,好吗?顶多就是吓到他了,可是她已经挨了一记窝心脚了。
李元儿遍体生寒,却不敢抬头,也不敢争辩。
“你不说话,是不愿领罚?”大少爷的声音突然想起,李元儿听了只觉得颈后寒毛竖立,强压住心头的惧怕,结巴道:“奴,奴婢……”
“大哥,原来你在这呢!这是怎么了?”就在李元儿要窒息的时候,忽然传来一个天籁之音。
大少爷的靴子动了动:“这个莽撞东西,差点撞到我身上。”声音轻松慵懒,不似方才的冷硬诡异。
有人缓步走了过来,踩在雪地上吱呀吱呀。
“何必和个走路不长眼的奴婢计较,没得坏了今儿个的好兴致。长平侯的四公子来了,二哥说你去解个手要这么长时间,叫我出来找找。原来大哥是躲在这赏梅来了,这下回去可是要挨罚了!”
来人的声音清朗平和,听起来倒显得比大少爷更稳重……最重要的是,有些耳熟。
“啊,是吗,我这就去。三弟,你呢?”
“大哥先去,我也去方便一下。”
“好,那你快来。”大少爷看也没再看李元儿,领着随从匆匆离开。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李元儿再难忍住,虚脱地趴在雪地里,右肩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你没事吧?”
李元儿顾不得疼痛,骨碌一下爬了起来,重新跪好。
却见那人就势蹲在了她的面前。一身竹青色锦袍,下摆和袖口用暗银色丝线绣了一圈舒卷的云纹,外罩一件黑色缎面灰鼠皮子滚边的斗蓬。
他目光澄澈,鼻梁挺直,睫毛又长又密,外深邃。
李元儿一时几乎说不出话来,因为这位就是中秋之夜遇到的那个“鬼。”
她张着嘴,呆愣了一会才低着头说道:“多谢三少爷,我…奴婢没大碍。”
是的,眼前这少年就是伯爷的庶子——三少爷杨庭悦。而方才赏了她一脚的是大老爷的嫡子——大少爷杨庭炜。
杨庭悦似没听到她这句话一般,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眼,方道:“快回去吧,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