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长夜,瑟瑟幽风,乌云散去的方向,是一坐古老的城,高高耸立的城墙,古青方石砖爬满了细细的青苔,为这悠久的历史增添一分了静谧。方才下过一场秋雨,大小土丘坑坑洼洼积了不少雨水,泥泞处塌陷,零碎的石块掺着浑浊的泥水,方圆长短,各不相似,有的石缝间插着木牌或是树枝,有的早已腐烂掉大半,上面的字迹也模糊不清楚。
深更时刻,四维一片幽寂,城中百姓已然安睡,在梦里寻觅着他们桃花源,飞禽走兽也不愿扰人清梦,各自找了窝为来日的温饱积蓄体力。而蕴廷城城东郊外十里荒坟,更是连一只飞虫都见不到,那一个个小丘下面,睡着的都是死人。
然而,事有例外。
段新罗就是这片荒坟中用鼻孔出气的活人,此时正全身围着一条湿答答的破旧麻布裙子,枯坐在被雨水冲刷的锃亮断碑上,空茫无神的双眸望着远远飘向城中的未散尽的乌云。
寂月皎皎,月辉如银,投落在她的周身,长发遮挡着她一半面庞,漏出的那一半苍白毫无血色,然而姣好的肤质却透出一股富贵的气质,这般鬼魅丽影,常人看见了,定会以为冥界阴间走失了魂魄,哪家被负心人抛弃的冤鬼还阳索命。
段新罗是人不是鬼,就在她刚从这片荒坟野地角落醒过来的时候,本能的怀疑来到了地府,不久前的经历告诉她,死亡是一件极其痛苦又漫长的事,这个时代的□□发挥效用十分缓慢,过程中的剧痛让她羡慕起那些能够安乐死的死刑犯。然而下一刻,她却感受到心脏在碰碰地跳动着,于是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疼的眼泪直冒。
“还活着,我还活着。。。”
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上一世,她一无所有,自食其力,活的逍遥自在,却在青春年华大好时光被一辆奔驰而过的法拉利跑车撞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或许是她的死的确冤枉,上天决定给她这一世重生机会,然而不幸的是地球已经额满,于是她被打发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古代世界里,以一个完全不同的身份,陌生的容貌,占据了与她有着一样姓名的高陵望族段氏的女儿段新罗的躯体而活。
转眼,在这个被称作大渝的王朝中,段新罗生活了整整三年。
今日,是她重生三周年的纪念日。
昏迷数日,也不知被哪一个粗心的小厮当成尸体扔出了燕王行宫,几天水饭未进,她感到四肢无力,抬手揉了揉眼睛,艰难地直起身子,低头观察起这片陌生的坟场,寻找供奉祭拜的贡品。
但此坟明显荒芜已久,又远离城中,处于偏远郊区,没有商路与官道,周围人迹罕至,早就变成了荒山头,历经千年岁月变迁,早已从风水宝地沦落到无人问津的境地。如今被抬到这里来的尸体,要么是无家可归没有人认领的,要么就是如段新罗一般见不得光的。
她叹息,这一世的命运唯有可笑两字形容,难道最终的结局是要活活饿死在这荒郊坟野,那还不如在燕王府后院,把那杯毒酒尽数喝下,干脆痛快,早死早超生。
拾起一根木棍,当拐杖拄,小步小步挪着,段新罗见不远处有片小树林,心想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靠的是树皮,她也为了活命不得不学一把长征精神了,如果运气好,或许有蘑菇野果之流,充饥果腹。
她向着小树林踱去,绊了一跤,本就毫无力气的四肢再也撑不住,扑到在泥水里,左腿膝盖上的旧伤处隐隐又痛。想起那被木板生生打断的膝骨,忽而生出心力具疲之感,再也懒得起身,便翻了个身,躺在泥泞的坟丘上。
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放弃吧,段新罗,就这样躺着,过不了几天,变成了这所荒坟里的新鬼,什么高陵段氏,什么大渝皇帝,什么燕王,什么国师,什么狗屁预言,都随着她的死,成为史官笔下的某个句子,甚至某个词语,甚至根本不会留在这个异世界的历史上。
仰面向天,见圆圆的月亮,光晕千万星辰,有感而起,段新罗哼起古韵削掉,“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忽而月边一个光点向着她飞过来。
光点离着她越来越近,消失在她的眼前。段新罗终于按耐不住好奇,以为是教科书上描述的鬼火,白磷自燃而起,常见在墓地,被误认为是鬼还魂。两臂撑起腰身,向四周观望,还真有闪闪的亮光,仔细一看,似乎是一具小孩的尸体,像是被丢过来不久,还未腐烂,而亮光的源头,似乎是小孩脖颈上缠着一串银色项链。
段新罗半跪着挪向小孩,小孩身体上盖着一件破麻袋,十来岁大。
她心有不忍,想挖个坑把小孩埋掉,省的被野狼叼了去。
她把身旁的几块碎石块移走,露出一个小坑,又用木枝挖了挖,直到约莫能装得下小孩瘦小的身板,掀开小孩子身上的麻袋,往坑里拖拽。
小孩蜷缩着身体,双手被粗麻绳紧紧捆在身后,几尽于无的内衫,被尖锐利器刺地破烂不堪,连血带肉,斑斑驳驳一片伤痕,从颈间至后背,满是皮鞭落下的纹络,新旧交错,有的已经结痂,有的却粘着血,尽显狰狞刺目。
他双目紧闭,那睫毛又密又长,黑发披肩,沾了污泥,几撮碎发盖住了前额,因长期营养不良所致的惨白肤色,在月辉下,尤其刺眼。
段新罗看见小孩右肩上有烙铁烙下的官奴印记的那一刻,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