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入暗室之中,周身都被锋利的尖石划破,伤口虽浅,却也开始渗出殷红的血来。
霍离秋早不介意这种皮外伤,但看着眼前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浑身是伤,也相当胆战心惊,于是她从衣袖上撕下几绺布条对他作了简单的包扎。
子凉只怔怔地望着她,玉卿卿的话仍然在他脑海中回荡着,此后恐怕也会成为一个巨大的梦魇,日日折磨着他。
爱而不得的痛苦。
慕子凉低沉道:“我早应该想到她是中了毒……呵,如今细细想来,应是如痴故意栽赃陷害,误导我们,让世人误以为此次慕家失策不是因为玄虚宫,而是招贤堂的内讧所致……”
“大不了吃一堑长一智,现在要紧的是赶快离开这里。”霍离秋见他脸色苍白,也大概对刚才房间内发生的事猜到几分,但他此刻受了伤,若是不及时摆脱这昏暗潮湿的环境,恐怕百害而无一利。
她抬起眸子端详四周,暗室只有六根红烛高烧,一张檀木桌上散落着各种纸张,上面用毛笔凌乱地写满了“慕子凉”的名字,一笔一划都情深意切,又恨之入骨。
檀木桌背后的灰墙上,有一个六边形凹进去的空格,仿佛是遗失了什么,对面的墙上还挂着一件鲜艳夺目的红袍,整个暗室充满了凄凉与怨怼。
四周都是墙,唯有头顶漆黑一片的棱石通道。
慕子凉觉得这暗室之中的每一个物件都在捶打他的心。红烛静立,室内无风,多待一会儿便觉得呼吸深重。
“落花已作风前舞,流水依旧只东去。”
霍离秋低声喃喃,想这玉卿卿也是一个可怜之人,这世上两情相悦本就是难上加难,行将踏错,一个水灵女子就此自毁前程。刺客宗更是毫无道义,利用一颗真心种下剧毒,为所欲为。
慕子凉站在角落里,靠着墙角缓缓坐下,调整呼吸。霍离秋深知此刻不应再左顾右盼,纵身一跃,拿着一盏烛台往上而去。不料暗门由坚硬的大理石制成,离秋脚下没有借力的东西,很难凭空打碎头顶这块厚重的石板,四周又都是锋利无比的尖石,离秋从通道中落下,身上又添新伤。
尝试多次后,她有些站不稳,子凉起身去扶住她,两人相触的一刻,慕子凉胸前的血玉又剧烈抖动起来,进而照射出巨大的红光,令暗室内所有颜色都黯沉下去。
红光使呼吸变得通透起来,但若两人距离远了些,血玉的光芒便相应弱了一些。
子凉从怀中拿出这枚血玉,霍离秋瞧着十分古怪,仔细端详下,血玉里似有什么在缓缓流动,整个血玉造型奇特,上下都往里凹陷,以致于棱角不自然,像是人工雕琢。想来上次在洞窟时,这血玉便有通灵护主之能,霍离秋松了口气,难得幸运。
慕子凉不经意间望见了那个六边形的空格,有一丝诧异划过他的眸眼,悄无声息。他站起身来,与离秋一同靠了过去,伸手轻抚着空格的棱角,霍离秋好奇道:“这是缺了什么东西吗?”
“大概是吧……”慕子凉语气微弱,进而戛然而止,他很快收回手来,不愿再靠近, “看来我们一时半会儿是出不去的。”
待试探一番,两人对出路毫无头绪,索性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
“玉卿卿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慕子凉嘴角微勾,满是无奈,早知道刺客宗如此学不乖,他就应该在七夕宴会那日了结如痴的性命。
他缓缓闭上眸子:“看来,玄氏要向我报当年歌谣诛心的仇了……”
霍离秋不以为然:“一个人若是心中坦荡,何惧诛心之言?”
“你又在换着法子说我心里有鬼了。”
“不是吗?”
“那个鬼就是你。”
整个暗室陷入缄默,仿若能听见外面凌乱的锤击声。慕子凉毅然决然地说出这句话后,霍离秋当即愣在了原地。
“我还记得你说过,我们不会有刀剑相向的一天。”
离秋提着一口气,慕子凉略微恍神,原来她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但那日武宗后人当众叛向玄氏的场面还历历在目——霍简踏着清风平地而起,浮上半空高声道:“从今往后,我,霍简,将代表武宗后人,尊玄镜为主!”
天地宛若掀起了惊涛骇浪!
慕绫震怒:“好一个武宗霍氏,竟是如此卑鄙无耻!”
慕子凉一愣,见到玄镜泰然自若的模样,知道天鸿城外的招贤堂定然出事了,他所有的布局都被打乱,明明费尽心思猜测敌人的行踪,却对身边的人毫无防备,以至于措手不及。
玄镜蓦地大笑起来,来到霍简身边叹道:“不愧是武宗后人,霍兄今日的这出恩断义绝可真是相当精彩!”
霍简轻笑:“我说过,霍家人言出必行。”
所有兵力在忌惮人质的情况下,刀不能挥,箭不能发,仿若空置。玄镜抱着沈为容,同霍简一道潇洒地离开了不归湖,一路向北,等待他们的是那座偌大的玄虚宫……萧萧秋日,片刻光景,便是物是人非。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