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庚慢慢地站起身,面向黎阳的方向,立了片刻,倏然转身,掉头而去。
随从见他走了,自然也就放了乌吉,跟了回来。
一行人循着原路转回大道,上马朝着来的方向回去。
谢长庚没再说一句话,一路纵马,傍晚,行到一条岔道口前,停了下来。
岔路一分为二。左边去往涟城,右边便是他们来的那个方向。
谢长庚坐在马上,良久,转头道“你们在此等我回。”
他说完,调转马头,朝着涟城方向,疾驰而去。
……
地震虽然过去几天了,但慕妈妈怕再发生意外,这几夜一直不敢放心睡觉,在小公子的床前搭了个铺,由自己和几名侍女轮流值夜。
昨晚她陪了前半夜。下半夜是茱萸。侍女靠在榻上,听到一阵脚步声,睁开眼睛,晨曦之中,冷不防看见谢长庚竟走了进来,一语不发,径直朝着正在睡觉的小公子走去,吃惊不已,急忙站起来,叫了他一声。
熙儿被响动弄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几天前曾到过这里的那个人竟又回来了。
他就站在床前,黯淡的晨曦里,身影仿佛一座巨大的黑色山峰,朝着自己压顶而来。
熙儿一骨碌从被窝里爬了起来,还没坐稳,谢长庚弯下腰,用被子将床上的小人蒙头蒙脑卷住,随即仿佛捉小鸡似的,提着便朝外大步而去。
“节度使!”
侍女大惊失色,追了几步,见他头也不回,人已出了屋,知自己不可能阻拦得住,慌忙掉头去找慕妈妈。
东方拂晓,一骑朝着城门疾驰而来,渐渐近了。
守城门的人见谢长庚这么快就出来了,知他要走,虽对他身前马背上的那团卷在被中仿佛还在挣扎扭动,看起来像是小孩的东西感到疑惑,但也不敢多问,正要打开城门放行,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吼叫之声“城门不能打开!拦住他!”
涟城令带着一大队的守卫和士兵,骑马追到了城门之前,命人全部列队堵住城门,自己下马,气喘吁吁地奔到谢长庚的马前,说道“大人,翁主不在,您不能就这样带走小公子!”
谢长庚扫了一眼挡在自己前方的士兵,从怀里摸出一面四方形的令牌,朝着涟城令展了一展。
涟城令看去,见他手中所握,竟是一面金牌,背面盘龙,正面赫然篆刻“如朕亲临”四个大字。
谢长庚神色阴沉,冷冷地道“见此金牌,如见陛下,你不会不知?”
这面金牌,是本朝开国时铸的,只临时赐给身负特殊使命或是受到朝廷极大器重的官员,但凡为官之人,无不知晓。
涟城令再不敢阻拦,慌忙跪了下来,叩头于地。
士兵也跟着,纷纷下跪。
谢长庚收回金牌,命人打开城门,让出通道,再没说一句话,纵马便越过了跪在城门两边的诸多士兵,出城疾驰而去,身影转眼消失在了晨曦之中。
第43章
四野夜风刮得劲疾, 一行人带着一个小儿,纵马行在月夜的道上。
谢长庚的几个手下,怎想到他独自去往涟城,回来, 手里竟多了一个孩童。
这孩童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身上只着内衫,光着脚,人还用被子裹着。显然,是从床上被抱来的。
他是谁,节度使为何要持他同行,他们并不清楚, 但联想到节度使这几日的种种反常举止,不难猜测, 这孩子应该和翁主有关。
既是他夫妇之间的事,谁又敢多问一句?只能跟着上路, 直到此刻。
夜越来越深,谢长庚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前马鞍上的还被裹在被子里的这个小人。
被他带出来后,他起先一直不停地扭动,挣扎,仿佛一只愤怒的小老虎,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 折腾到了现在,应当早已筋疲力尽, 没有力气了。
隔着一层薄被,谢长庚感到被子里的一团小小身体,随着胯下坐骑奔跑颠簸,软软地靠在自己的身上。
这种感觉,于他而言,很是怪异。
仿佛身前靠上来了一团棉花。不但如此,竟叫他又生出了一种类似于以前抱那妇人在怀的感觉。
一想到慕氏那个妇人,再想到这小儿和她眉眼仿佛的一张脸,谢长庚立刻感到浑身不适。
他的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被子下的那具小身子一下失了依托,在颠簸的马背上一晃,眼看就要栽下去了,谢长庚伸手,再次将他抓住。
他停马,看了眼四周,对随从道“找个地方,过夜。”
片刻之后,一行人落脚在了附近一座荒凉的土地庙里。
但凡有民众居住的地方,每乡乃至每村,就有供奉土地或是山神的庙。大小不一,或受香火,或没了人烟,如此区别而已。
常年行走在外,没有驿舍的地方,比起在人家借宿,野庙反而是更方便的过夜之所。
进去后,几名随从例行公事地拜了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