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饮了些,是那一晚。”
晁衡闻言眼睛略略睁大,倒一时都记起来了。那一夜,酒酣而归,见玉羊正对镜卸妆,长发倾泻,如黑练般,身上只着了薄薄罗衫,肌肤半透,香絮堆雪,别是一番风情,不觉心中暗叹,春情渐浓,三年间几多隐忍,竟都顾不得了。
“玉羊,你既记得,为何又问?”晁衡愧笑,抬手为玉羊整了整凌乱的衣衫,复抚其发。
“我以为你记得啊,不算久嘛。”玉羊含羞咬唇,低下头去,“因为,正是那一夜,我们……”
“我们,什么?”晁衡以为玉羊有难言之隐,心中关切,将身凑近了些,声音极是温柔。
玉羊是直性子,却为此事绕了这许久,早有些耐烦不住,终是罢了,直言道:“我们有了第二个孩子啊!”
第一次有孕时,是晁衡先觉异样为玉羊请了医官,然后亲口告诉她的,如今反过来,那般震惊、难以置信的情状便都涌向了晁衡。
“所以,我今天才告诉随意,那是最后一次抱他,你现在懂了吧?”玉羊说着拿起晁衡的手放在自己腹部,也想缓缓他的复杂情绪,“原也不能确定,等到今日才去同心那处请医官诊脉,已是近两月,便只能是因为那晚了。”
“对不起。”蓦然开口,晁衡一如当年,哽咽自责,“我以为……又要让你受苦了。”
“都过了而立之年了,怎么还是这般,瞧你有多傻!”玉羊深觉动容,看晁衡这一片赤子心肠竟多年不改,又为自己深感荣幸。
晁衡连连摇头,心绪稍稍镇定了些,叹道:“这三年我都没能忘记你生产那日的情形,有时做梦还会听见你在喊疼,惊醒过来看你熟睡,才能稍安。玉羊,我真的害怕极了。”
玉羊没想到这已成了晁衡的梦魇,一时心内揪痛,不知所言。
“你是我此生挚爱之人,我不可能不喜欢我们的孩子,只是在孩子到来之前,你已是我的全部,我只能把孩子放在你之后。玉羊,我见不得你受半点罪。”
天下哪有父母不疼爱自己的孩子,玉羊其实不需要晁衡解释,但默默听来,仍觉震撼。她与晁衡所历的感情,是同天下有情人一样的,却也是极特殊的,那些弯弯绕绕,幽思几许,终不为外人所知。
“你别怕,我愿意的。”
……
八个月后,开元十八年的春夏,玉羊为晁衡生下了一个女儿,虽又经历了一番断骨之痛,但终是比前次顺利得多。晁衡仍是那般全程寸步不离,孩子产下后又只顾着玉羊,一切举动仿佛时光倒流。
真意,这是玉羊为女儿定的名字,取“情真意切”之意。晁衡自是毫无意见,也还想让女儿再随母姓,可玉羊不肯,说这显得太过,反不像一家人。晁衡拗不过,更不愿惹玉羊生气,便最终让女儿姓了晁——晁真意。
转眼又是一年,随意在晁衡的教导下已经开始读书习字,小真意也咿咿呀呀开始了学步。不管世事如何变幻,升平坊的这座重重深院里,总是洋溢着一片欢声笑语,仿若喧嚣中的一座桃源。
“井上小笠,小笠,读起来很好听,其中有何道理?”
一日,良和子带着与真成的女儿到玉羊家中消遣,自东都返回,她便随丈夫住到了修行坊府邸,这孩子也是在长安出生的。玉羊对这孩子的名字非常好奇,二人闲坐便不觉谈讲起来。
良和子一笑,抚着怀中娇女,道:“仲麻吕没有和你说过我们家乡有一座三笠山吗?这便是小笠名字的由来。少年时,我与真成在那儿有许多回忆。”
玉羊记起了这座三笠山,不仅是晁衡说过,当年山谷偷听良和子与真成的谈话,也是提到过的。
“那如此说来,你可够狠心的!”玉羊想起了一件久远的事情,拘着不说先要打趣。
“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倒越发促狭了,有话直说吧。”良和子自知口才不如玉羊,也不喜兜圈子,脱口便嗔怪了一句。
“你急什么!”玉羊笑道,拖着身下茵席朝良和子挪近了些,越发神秘,“便是开元十三年你刚来长安时,大殿面君,众人皆不敢抬头,唯你眼神直直盯着晁衡。你既早已心属真成,一直念着与他的回忆,却为何还要那般?我说你狠心,岂是冤枉?”
“不冤枉。”出乎意料的,良和子毫无反驳,平静而又淡然,“那时是不冤枉的。”
玉羊敛笑,态度郑重了几分:“可以告诉我为何吗?”
良和子没有犹豫,很快点了点头:“那时我尚未看清自己,满心里只想着父兄的嘱托。仲麻吕成了阿倍家的骄傲,日本国最出色的留学生,我嫁给了这样的人,就再也不会被嫡出的姐妹嘲笑。我当时只是在想这些,觉得自己很快就要扬眉吐气了。”
玉羊深感吃惊,因为长久以来,自己都会错了意,她一直觉得当年良和子忘情的目光是因为深爱着晁衡。
“玉羊,仲麻吕的心不会轻易改变,就算我比你漂亮,又与他自幼相识,都没有用,他或许天生就是属于你的。”
玉羊思绪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