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先听那个声音说什么“戴九履一,五居中央”,后又是什么“九宫诀”,什么“飞星步”,茫然不知所云。随即那个声音便没了动静,只见李衍又是作揖,又是自语,心中越发没了底,皱眉道:“小子,神神道道的,你搞什么鬼!”
李衍向那小土地祠又作了个揖,这才说道:“黄姑娘,这位老人家在指点在下。”女子奇道:“指点……指点什么?”李衍道:“也没什么,就是指点……在下如何行步。”女子噗地一笑,长剑指向他脸,道:“如何行步?我看是如何逃命罢!”李衍道:“就算是罢。”
女子哂然一笑,说道:“小子,若是无人助你,你能逃得掉?”她说这话故意抬高了声音,用意甚明,是说那个声音若不出手,李衍势难逃脱。
李衍刚要答话,那个声音忽然哈哈长笑,说道:“小女娃,我老邋遢说不插手,自然不会插手,我教了这小子口诀,你们自己了断,是生是死,各安天命。”
女子心中大喜,说道:“好,老前辈说不出手,小女子信过了。就让我跟这小子单打独斗,一决生死!”心想只教了几句口诀,现学现卖,成得了什么气候。
李衍心里同样没底,这老人家虽说与师尊是深交,说的话大是可信,但此刻却是在拿性命作赌,一旦有失,自己可就性命不保了。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当下将口诀再默念一遍,按口诀将涌泉之气提起,缓缓送入泥丸宫。
女子见他垂目引气,更不稍待,厉喝一声:“小子,陪我师兄性命!”手中长剑翻腕一抖,飘然疾刺而出。
李衍气机方行,想不到女子突施杀手,大惊之下,不容多想,右足按着口诀方位,斜斜向右前方踏出。才跨出一步,剑锋便紧贴着他耳畔划过,若是稍慢半分,势必中剑,吓得他心中突的一跳。女子见他竟避开了这一剑,也感意外,当下剑势不缓,如影随形,接连便是数招急攻。
“九宫诀”的方位是后天八卦,不同于伏羲的先天八卦,先天八卦次序,是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后天八卦次序,则是坎、坤、震、巽、乾、兑、艮、离。先天八卦方位,坤宫在西南,乾宫在西北,后天八卦方位,坤宫在正北,乾宫在正南。两者次序大相径庭,方位更是迥然有别。
李衍对洛书的“九宫诀”十分熟知,但熟知是一回事,行之于身,那便大大的不同了。他每踏一宫,总要略作思索,方能踏行下一宫。只这个“略作思索”,便大大打了折扣,每次都是女子长剑刺出,他方能踏出,一时之间手忙脚乱,惊险万状。
女子先见他人在左前,待长剑刺到,却又出现在左后,身形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几番出剑,皆被他避过。当下又惊又急,真气贯臂,将长剑尽力旋舞开来,霎时间剑芒陡盛,碧光飞旋缭绕。
李衍按诀踏行,有时与女子贴脸而过,有时擦背而过,在剑影中穿梭,虽险象环生,却恰能避开女子的剑锋。数次踏行后,渐次熟稔,循序踏行不再思索,任意踏出,便能准确踏向宫位。
女子先还能看见他身形,渐次连身形也看不见,只见四周一片模糊身影,耳中只听得衣风猎猎,不由得大骇。忽然急中生智,叫道:“小子,你走错了!”
李衍脱口说道:“没走错!”心中不禁暗笑:“你想扰我心神,我怎会上当。”忽然惊叫一声:“哎哟,不好!”此时他正从巽宫踏向乾宫,要经由中宫,而中宫正是女子所居之位,如此踏出,岂不撞个正着?大惊之下,猛然收势,凝身停顿下来。
这一骤停,转身回望,更令他骇异不已,原来经由中宫时,自己竟然在凌空蹈步!
女子见机不可失,抢身斜冲,长剑如影随形般攻到。
忽听那个声音说道:“小子,收敛心神,按诀步宫……”李衍忙道:“是。”当下更不迟疑,依照九宫方位,循序游踏。
正在这时,忽听有人叫道:“大哥哥,你在哪里?大哥哥,你在哪里……”李衍眼角一瞥,见阿窈正站在一块大石上,捧着两手大声地呼叫,但他不敢分神,强忍着不答。又过得片刻,阿窈见无人答应,又高声叫道:“花脸猫大哥哥,你在哪里……花脸猫大哥哥,你在哪里……”
李衍再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直笑出来。
这一笑不要紧,忽觉脚心“哧”的一声,真气顿时从涌泉穴上泄出,再欲步宫,已是不能。李衍止住脚步,回身一望,见女子距自己有数丈远,心下稍宽。此时女子柱着剑,娇喘吁吁,不住拭汗。李衍不免心中疑惑:自己踏行九宫轻松自如,丝毫不觉费力,如何她反而累成这样子?
阿窈见他显露身形,眨着眼问道:“喂,大哥哥,你跳的是什么舞蹈,怎么我竟看不见你?”李衍定了定神,道:“你大哥哥是在逃命,哪里是在跳什么舞蹈……”阿窈忽然明白过来,差点下巴没惊掉,道:“哇,大哥哥,原来你功夫这么厉害啊!”
李衍心想今天能侥幸脱困,全仗了这位老人家,当即转向小土地祠,抱拳道:“多谢老人家出手指点……”过了片刻,无人应答,又说了一遍,仍听不到回音。
阿窈问道:“大哥哥,你在和谁说话?”李衍道:“在和一位老人家。今天不是他,你大哥哥只怕就没命了。”阿窈道:“你是说那个‘叫花子老公公’?”李衍奇道:“什么‘叫花子老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