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肯定干不出什么好事,不知道这会子又想出什么鬼点子了。
他左右一寻思,约莫是这位贪玩的公主殿下不爱上学,故所以想佯装生病,蒙混过关。
于是脑筋一转,想到一个好方子:“百合酸枣茶是最好安眠的,天天煎服,就能饱睡,看上去就像恹恹生病的样子了。”
太平忙唤禾儿记下这个什么百合酸枣茶,牵着韦禾的手便要飞身离去,裙袂坠着的数枚小巧碧玉玲珑一撞,像清风撩过一阵风铃似的清脆响亮。
“公主……”李璟慌忙叫住她。
“沈博士!”太平遥遥高喊一句,声音像枚远远飞来的小鸟振翅的轻灵,“传本公主的口谕,沈寒山博士现下就去给义阳公主看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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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一句话便是帝国公主一道懿旨,同义阳公主的疯言疯语自然又不是同样的分量,沈寒山笑着摇摇头,收拾好药箱子,碰巧撞上办事回来的吴议。
“博士这是要去哪里?”
沈寒山一低头,捏过李璟的脸颊:“问你家小世子去。”
吴议卖身契还搁在李素节家中,这句揶揄可算是有理有据,吴议无奈垂首望着李璟,已经猜出这孩子干了什么。
他小小年纪就懂得待亲至善,长大之后应当也是李弘那样仁善温柔的人吧——李唐皇室血脉中流淌的仁慈并不因为武后的果毅刚直而消失,反倔强地在一代代李姓后人中延续下去,生生不息。
如果他能顺利长大的话。
想到这里,吴议不由心头一刺,这个在历史上仅仅留下个名字的孩子到底将何去何从,连他这个跨世而来的现代人都不知晓。
见他半天沉思不语,沈寒山只把药箱子往他背上一挎:“再不走,我真不去了。”
李璟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也渐渐看穿沈寒山口不对心的脾性,因而也不急不躁,只推着吴议往门外走。
“太平公主懿旨,要咱们去驸马府上诊治义阳公主的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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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府不过就是权毅本家宅邸空挂了个名儿,自然比不得其他公主驸马宅邸的气派,但望族之家,也少不得朱户玉地的风光,沈寒山捡一把老年头的黄花梨木椅子一坐下,便有小厮递上今年新进贡的雨后龙井。
沈寒山素性古怪是出了名儿的,权毅反倒不奇怪怎么他还敢来了,只略恭维几句名流圣手云云,才问义阳公主病况到底如何。
“公主乃是心肝火盛,所以神志不宁,失眠多梦,惊狂烦躁。”沈寒山懒懒打了个呵欠,连笔都懒得落,“吴议,给公主开个安神补心汤。”
权毅见他一脸轻松之色,也只当公主病情颇轻,却不意沈寒山话锋一转,又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驸马爷,安神补心汤可以治疗她的症状,却不能根治她的心病。”
他茶也不喝,座也不落了,从椅子上站起来,抬手隔着一层衣衫戳了戳权毅的心口。
“心病还须心药医,你要想得到一颗糊涂的心,就用一颗糊涂的心去换,你要想得到一颗清明的心,也要用清明的心去换。”
初夏的阳光洒落在青石板铺平的前厅里,散成一地碎金,沈寒山一抬脚,一双乌黑的翘头履从满地阳光上碾过,只留下长长一道影子。
“这……”权毅心里明白沈寒山的意思,心下正有三分犹豫,面前突然缠上个刚及胸口的半大孩子,神色严肃地望着他,眼中仿佛含了两个小铜秤,正掂量着他心头的盘算。
他骤然被吓一大跳,倒是吴议奋笔疾书地写方子,头也不抬:“他是鄱阳郡王的小世子,也就是你的亲侄儿。”
权毅忙含笑从囊中摸出两朵小金花,塞在李璟手头,算是他这个做姑父的一点见面礼。
李璟却把这哄孩子的小玩意塞了回去,他虽然在袁州这样的乡野之地厮混了好几年,到底也在宫里开过了眼界,不是轻易能哄过去的了。
“姑父要用什么心去换姑母的心?”
权毅笑容登时凝滞在脸上,他的一颗心早就分成了八瓣,一瓣留给自己,剩下七瓣分送给了不同的佳人,连这几位他都还没来得及一一安顿好,哪里还拼得出完整的一颗心来给一个年华老去的义阳公主?
僵硬的气氛只持续了片刻,便像夏日里冰盏里的冰块似的融化开去,权毅换上一副庄严郑重的脸色:“自然是竭尽我所能,救治我的妻子。”
“你要记住你说的话,姑父。”李璟小手攥成拳头,不深不浅的阅历还不足以使他分辨出这话里的真假虚实,只能选择暂且相信他。
“行了。”吴议却是看得真真切切的一个人,知道权毅不过逢场作戏,哪里来的真心实意,只撂下一张沈寒山嘱咐的安神补心汤的方子,便携了李璟的手,悠悠然回到沈寒山的小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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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相安无事又是十数日过去,义阳公主自用了沈寒山所嘱的安神补心汤,倒也不再闹事,恢复了神志。
她就像个木头里雕出来的人,在肝火中狠狠烧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