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弱者未必可欺,太华门能传承数千年,这本身就是最为不凡的体现。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是以兵强则不胜,木强则兵,强大处下,柔弱处上。太华门可谓是处处贯彻了道家修行。
孙子航离开之后,议殿中也有些人蠢蠢欲动,玉真子看着敞开的大门,看来红山议会让他如坐针毡,比起跟寒空等人口舌交锋,他更愿意即刻回转明府的道场中。
“玉真子道友。”这时云霄起身说话:“现在两家主事之人都已有所表示,结论如何各在众人之心,而你此前言之凿凿,认为是天王教的启示教谕和楚国帝君都是异界邪魔,不知现在是否仍旧坚持?”
“那是自然!”玉真子轻抚乌黑长须说道:“今日各派同道皆有见证,还需要我多费口舌解释么?”
云霄问道:“那贵派府尊龙霄佩所言之护世大业,就是要将这些异界邪魔驱逐而出,横扫妖氛、澄清玉宇?”
玉真子脸色一派雍容沉着:“明知血日魔潮将近,九州世界又有此等异界邪魔潜伏而至,我等修行之辈岂可坐视不理?楚国帝君与天王教国席卷天下,颠倒俗世常理,如果此时仍旧固守陈规、自缚手脚,岂不是拱手将九州世界让与外邪?此事府尊早有窥觉,我明府多年来为此绸缪已久,如果红山议会真要以此定罪与我,但来无妨!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寒空这时也说话了:“既然贵派府尊早年间便有感应,为何不与天下同道共商?道友你也知道此事重大,恐怕不是单单几个修行门派能够应对,而是应该合天下同道之力。”
“不错!但还不够!”玉真子说道:“既然血日魔潮席卷九州,那就不仅是修行人要面对,而是九州苍生共同面对!凡夫蒙昧不知大劫将至,随波逐流放任乱世尘嚣,对天下同道修行也无益处!府尊之护世大业,便是从苍生俗世下手!我明府上下追随戮力!”
玉真子说出这句话,跟随而至的明府门人大多脸上带有狂热激昂的神色,而其他阅历较多的修行高人却是脸色深沉。
龙霄佩与明府这种作为,是否真的要主动应对血日魔潮另说,但是抬出九州世界、苍生大义,这种言行在其他修行同道看来已是近于邪魔败类了。
因为龙霄佩修为再高,也只是九州世界的苍生之一,他不能代表九州世界的众生做出决定。修行人悟道直指根本,龙霄佩的一言一行或许可以用来指导门人弟子,也可以点拨他人,但不能强行要求世间苍生随他欲求而运转,因为这个世间从来不特别因为谁而存在运行。
有些话、有些事,道法修行人与俗世凡夫理解并不一样,俗世兵战举旗言“替天行道”,那就是一个口号,怎么喊怎么理解都无所谓。但修行人却不能说这种话,莫说替天行道,替谁都不可行道!任何人立足世间,身心言行能够完全契合自我意愿而发,这已经是一种不可多得的修行了,妄图替他人行道者,大多只是仗势之言,假借伪装而有邪行恶障。
血日魔潮的确是一件大事,但太华门之所以没有传遍天下,甚至连修行各派都只有少部分尊长了解,那是因为从切实出发,能够参与到应对血日魔潮的修行人的确不多。本来近几十年九州局势便已不定,若再添变数徒然增加乱象罢了。
至于俗世凡夫更是没有必要了解,血日魔潮爆发至少还在数十年后,以俗世更迭变化,当权者恐怕也换了不知几何,现在知道并无必要。就算知道了,也未必能够应对。
玉真子所言看似有理,实则却是狡辩,他们不谈在预防血日魔潮等等灾祸有何建树,却是狂言要九州苍生一同应对,驱使蚍蜉撼树、螳臂当车,那不是宏图伟业,而是蓄意谋害!小孩子不知火烛危险,大人不知防备却在一旁劝诱孩童玩火,此等邪行恶障简直悖逆天理!
寒空作为太华掌门,他并不反对血日魔潮要九州苍生一同面对,但是事有轻重缓急,不能简单一言了结,而是要亲身实行指引俗世,也正是如此,寒空很清楚俗世苍生有何担负。
太华门传承数千年,在红山议会创立之前,见证了太多类似的道统传承,以各种各样的理由与口号,干涉俗世战乱,甚至是一手制造了俗世纷争。
或许这些道统传承有着各自的求证,也不全是矫饰伪作,但往往正是因为其真心愿求,反而将纷乱推到一个无法缓和的极致,这不是单纯的成王败寇、也不是为了利益需求,而是彼此修行不得不为的证悟之举。
只不过到头来谁也争不过谁,徒然留下一片战乱不定的九州世界,没有血日魔潮,照样苍生受劫。
太华门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才主动挺身而出,引导天下各门各派、道统传承确立红山议会,既然谁也争不过谁,与其彼此相伤、立身无安,那不如彻底断绝乱源,从今往后谁也不许为俗世纷争下场厮杀,一切矛盾在俗世之外了断干净,不可牵累苍生。
就如同龙霄佩是九州苍生之一,而天下间的修行人也都是九州苍生的一部分,一损俱损,要是真的打到生灵涂炭、重返洪荒,到时候断绝了修行道统的根基,也无所谓什么悟道修行了。
不过红山议会只是防止了修行人的争斗牵累俗世,却没有解决引起争斗的根本问题——是否能有一家修行传承独大九州世界?甚至足可统治九州苍生?
这个问题经历千年,如今又在众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