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人眼中的仙境,是截然不同的。尘俗繁杂且不多提,即便是修行高人、哪怕到了散仙那般境界修为,因各自修行根基差别,对仙境的了解和认识亦有差异。
凡夫俗子未必个个皆有如此人力物力营造属于自己的仙境,散仙高人却是有此**力与漫长岁月来慢慢凿建,太华灵墟便是如此。
当年太华真仙造化玄功,万顷青空中,浮峦巨岳虽然广漠浩大,但还算不上格局开阔、气象万千,直到众多散仙高人驻足栖身,以各自**力与修行见地进行凿建,方才有如今太华灵墟那缤纷景致。
如果说太华灵墟是出尘世外的仙境,那么沪海城则是滚滚红尘中,最能够发散人心俗念的仙境。
有养生谷和太华洞天的经历,齐德仲来到沪海城的刹那才领悟明白,“仙境”二字的最妙之处,在于相安。
心性开朗者,立足空旷原野,能觉胸中意气舒展;心性抑郁者,却会反觉天地苍茫、立身孤独,隐有人生虚无之感。
太华真仙开辟太华灵墟的大功德,不仅仅在于让众散仙有栖身之地,更是让众散仙能营建各自心性相安之境。齐德仲没想到,如此和光同尘的境界,居然在沪海城也能稍窥一二。
按说这等尘俗人烟驳杂之地,相安心境应该难求,反而是彼此心念相互冲突混杂,如今看来,沪海城中必然有修行高人坐镇,其人法力足可以干涉沪海城内众生意念。
摄心如常的修行人,行走沪海城中浑然无觉,元神清明显现的修行人,灵觉如陷波涛汪洋中洗荡。要想不受满城众生意念影响,要么敛神收法、不再去感应众生意念,要么元神壮大到足可承受众生意念,乃至于修为远超暗中那名修行人,反摄众生意念为己所用。
“难怪至今没有哪一方来对付江南商盟跟沪海城,城中有如此高人坐镇,寻常修行人至此如受枷锁。”齐德仲暗自惊叹,转身对荣贵与方冬二人提醒敛神收法。
想要对付道法修行之辈,除了强行以外力牵制、消灭其形骸体魄,另一种方式则是动摇其心念神魂。
凡内息修为者,时时自守元神清明,但元神亦能受染,最能染化元神者,非为各种摄魂伤神的法术,实乃众生驳杂意念。
有些修行传承在某些修为关隘上,要求传人修习众生观,以元神收摄众生意念,一视同仁而观之,以求元神坚稳、乃至于纯阳不灭的境界。
齐德仲倒是没有接触过这种修行之法,无论是他自己还是传授五名弟子,都是采月法洗炼元神,以清、以宁、以虚,天心体道。
两种修炼元神之法说不上谁好谁坏,采月之法讲究悟性更多些,修习不成没有影响、无非温养心念;而众生观则考验定力,过程中元神有受染之虞,届时心魔外考统统齐至,就更别说会不会有妖邪觊觎了。
而如今沪海城中的那位高人,不仅是在修炼元神众生观,更是以**力牵动了众生意念,外来的修行人一举一动皆在他的元神世界、清晰可见。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众生意念恐怕会当即潮涌而至,到时候不用怎样大动干戈,定力稍差者,当即元神受染、不省人事。
这样修行绝非寻常,法力运转念念不绝,寻常修行人根本做不到,恐怕还要依仗沪海城的龙脉地气,说明此人占尽沪海城中一应天时地利,是此地真正的主宰。
“有趣,传闻沪海城被宋齐梁陈四家瓜分,却无人知晓其幕后更有高人隐而不现,这次被人察觉留意,举止也要小心谨慎,毕竟沪海城可不是养生谷。”
齐德仲念头一闪即逝,跟着柳长青的步伐七拐八转,来到一片人声稀疏的清静所在,周围深宅大院居多,一看就是大户人家聚集。
江南城镇沿河居多,屋舍街坊并非线条规整,而是曲折交错,小街小巷不计其数,普通人深入其中很有可能丧失方向。
而既知沪海城中有一名牵涉众生意念的修行高人坐镇,恐怕其他修行人也不敢轻易展开元神施法,只能乖乖步行。
柳长青带着齐德仲师徒几人,最后在幽深大院前停下,柳长青朝内中躬身行礼:“执事,齐德仲拜访沪海城。”
“哦?请进。”一个平淡声音传出大院,仿佛视院墙如无物,大门无风自开,虽无家丁护院一流,却有一阵邀请之意显现。
院中之人修为在齐德仲之上,法力一展即收,达到效果便再无痕迹可寻,想来也是相当忌讳那名暗藏的高人。
柳长青伸手邀请齐德仲师徒,自己与两名师弟却没有进入。待得师徒六人皆深入大院,身后两扇门又自行合拢,当即隔绝内外声息,俨然是修行洞府。
无人招待引路,齐德仲示意五名弟子在影壁之外停步莫入,自己悄无声息步入大院深处。
宅院清幽宁静,营造之法颇有玄机,移步换景、松竹相和,地气升腾而不至于过分雀跃。
而当齐德仲来到一处偏厅附近,一名身披米黄长衫的高大男子,手执竹简、轻轻抱拳:
“齐道友,久仰了。在下沪海城执事之一,你可称呼我避风山人。”
避风山人相貌堂堂,短须文士打扮,仿佛就是刚从书斋步出的模样,齐德仲好奇之意不露,还礼问道:“在下江湖散人齐德仲,初到贵宝地,不料尚未知晓此地风俗,就被柳道友邀请至此。”
齐德仲四处打量,不知是看庭院风光还是窥探布局玄妙:“此宅清幽,不受外界风波侵扰,道友自称